才转过一个弯,就有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差点撞个对面。
仔细一看,竟然是祁远山的血奴。
他在两步外停下,低垂着头,伸出与瘦削身材不相匹配的宽大手掌,上面静静卧着一只玉蛹。玉蛹才得了自由,就猛地跳起,上下猛烈晃动起来。
祁敛与祁远山两人面色都是一变,这玉蛹跳这么厉害,肯定是祁远道出了事。
祁远山当机立断,“我去看一下。”
说着将一个瓷瓶交给祁敛,“这是狱牙泉的水,身上的伤不要大意。”
“我跟你一起去,”祁敛将瓶子塞到怀里,“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祁远山打断他,“眼下你去也帮不上忙,有事我会跟你联系。”
他手往血奴那边一伸,血奴立时会意拿出一对玉鸟,他掰下其中一只递给祁敛。
这玉鸟是翠舌鸟,只成对出现,也是荒医用来联络的。
相比于玉蛹,翠舌鸟不仅可以同步传声,而且不受时空的阻隔,极为珍贵。
祁敛之前一直有听说,真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
仔细一想自己现在若是去了还真是添麻烦,祁敛便也没有再坚持,只嘱咐祁远山小心,生怕祁远道又整什么幺蛾子。
送走了祁远山,祁敛回到木屋。
阿三阿四早等急了,远远地就出来迎接。
乍看到祁敛这一身一脸的伤,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嘴巴张了半天合不上。反应过来忙一左一右去搀,祁敛也着实撑不住了,就任她们搀着。
她们个头小,几乎是埋着头掂着脚尖走。
突然感觉祁敛停了下来,正诧异,抬头一看也愣住了。
就见木屋门上贴着一张纸条,白底黑字,明明白白地贴在那里。
祁敛将纸条揭下来,上面只有七个字——“一三八五隶州”。
“你们出来的时候有这个纸条吗?”祁敛问阿三阿四。
两人都摇了头,又同时想起什么,就要去四周探看。
祁敛却摆了手,“不用了。”
这个时候再去追,黄花菜都凉了。
进屋处理了伤口,祁敛觉得脑袋越来越混沌,却执拗地不肯睡过去,翻来覆去地查看那个纸条。
很明显这纸条上写的是一个时空位置,这个时空位置里究竟有什么?又是谁写的?
忽然一个念头闪进脑海,这个会不会和他一直想要的线索有关系呢?
他一个机灵坐起来,又躺了回去,万一又是一个陷阱呢?
思来想去,他吩咐阿三去拨罗盘,掉头往南去。他觉得还是先给祁远山看一眼,或许能套出些话也说不定。
虽有了狱牙泉的水,伤口恢复得快,内里却还是要休整。是以马车行得很慢,两天过去了,才走了三百来里路。
这晚,马车停在一处荒僻地,正好旁边有一片湖,润润的风吹过来,将人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祁敛外伤基本痊愈,便拿着鱼钩到湖边放风。
阿大阿二在迷托岭都受了众创,这个时候还化不了形,阿四留在屋里守着。
阿三跟了祁敛出来,不一会就扑起草丛里的虫儿来。
“主人,我捉了蚯蚓,您用它来钓鱼吧。”阿三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湖里的鱼。
祁敛接过来,往鱼钩上一钩,就抛进了水里。
他也不当真是来钓鱼,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事情,有几次鱼咬食都回不过神来。
一旁的阿三不敢打扰,直急得抓耳挠腮,就差跳进湖里去抓鱼钩了。
来回几次,阿三彻底泄了气,鼓着腮帮子四下里瞧起来。
很快她的目光就被远处林子里的几道白光给吸引了,她刚“咦”了声,就见那几道白光像是急射而出的利箭,直冲这边就来了!
“主……”一个字才出口,巨大的冲力就把她直接掀进了湖里。
纸人骨子里就畏水,阿三拼命挣扎着露出水面,手往脸上一抹,就看到祁敛已经背对她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刀。
在他对面的树丛上,蹲着三个白色的人影,而他的脚边,却半趴着一个女人。
阿三对这女人很好奇,不由拽着水草靠近了几分。
这女人穿着一身青衣,趁的一张脸更加白。而两腮却有不正常的烧红,唇也几乎成了透明色。
额前悬着一片云状的玉,清润润的,像是含着一汪水,让她稍显清冷的脸一下子柔和不少,总教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而目光往下扫到她的胸口,阿三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豁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但她一条手臂仍拄在地上,死死撑着不让自己完全趴下去。另一手则紧紧握着刀柄,红色的大滩血迹中依旧可以看见用力到泛白的骨节。
那是一把很特别也很漂亮的刀,弯成弧度优美的圆,稍厚的深色刀背上并排着三道黑线,外围的刀刃森白一线,像是十五当空的月亮。
此时上面还缠着一层薄薄的皮,阿三认得,那是梭子衣。
阿三最后将目光盯在女人胸前的伤口上,下意识想去给她止血。
而才一动,水草就窸窣作响,霎时间惊到了女人。
她警觉地扭过头来,犀利地目光吓得阿三一缩脖子,几乎又扎进了水里。
似乎察觉到阿三没有威胁,女人将头扭了回去,抬头看向祁敛。
撞上祁敛审视的目光,她微微咬了唇,却没开口求救,只将目光望向祁敛。
“大人,她已不是大荒的人了,还请行个方便。”
这时对面树上一个像是领头的魂梭子开口了。
祁敛没有接话。
霎时间空气都像是凝结了,四周安静地可怕,让人下意识将呼吸屏起来,生怕呼吸声一大就擦起火花,烧起一场大火来。
僵持了好一会,祁敛才有了动静,他转身看向阿三,“在水里呆着这么舒服吗?”
阿三一个机灵,忙手脚并用爬出水,跌跌撞撞地跟着祁敛往木屋走。
看着主人高大的背影,她心里复杂得很,半路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女人强撑着的半截身子终于倒了下去,几乎淹没在高高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