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再看书,哥哥要回来了,我去给他做饭。”二牛声音清脆。
“好。”妇人声音很欣慰,“二牛越来越懂事了,知道心疼哥哥。”说着嘴角不由带了苦涩,孩子爹还在的时候,两兄弟都在家读书,拌嘴打架赌气的时候不少。现在孩子爹不在了,大儿子只能去给段家做长工,想到这,她眼睛一酸,忙抬手擦了擦。
“娘,我也去段家帮忙吧,我明年就满十岁了,我力气不比哥哥小!”
“胡说!”妇人脸色沉下来,声音也极为严肃,“你哥哥为的什么你不明白?以你爹的意思,是让你兄弟俩都读书,是娘没本事,委屈了你哥哥。你要是再不读,我怎么对得起你爹爹?你又怎么对得起你哥哥?读了书,兴许还有旁的路,不读书,你们兄弟俩只能跟你爹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有病也治不得。不读书,你的儿孙也得像你哥哥一样,这么小就给人去使唤。你心疼哥哥,更应该好好用功,将来也把他拉出火坑,你可明白了?”
二牛哽咽着点头。
这个空,门口栅栏门传来声响,院子里的小虎欢快地叫起来,二牛忙擦干眼泪迎出去,“哥哥,你回来了!”
大牛搓搓手跺跺脚,去掉寒气,提声回道,“娘,小弟,我回来了。”
“哥哥,你去屋里陪娘,我去做饭。”二牛把大牛往屋里推,自己去了一旁的茅屋生火做饭。
大牛要去帮忙,却被妇人喊住了,“大牛,你到娘这来。饭你弟弟做,你来让娘看看冻坏没有。”
大牛忙搬了板凳坐在娘跟前,笑着道,“我一晚都在火塘边烤火,哪能冻着?”
妇人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看着那双红通通的生着冻疮的手,心疼地直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牛忙去给妇人擦眼泪,“娘,儿子没事的,春天马上来了,这疮疤很快就掉了。”
妇人叹了口气,突然压低声音道,“娘给你请的符可带好了?我听说,段府上最近一直不太安稳,有脏东西。”
大牛将挂在脖子上的符扯出来,“娘,我带着呢。”
“娘的大牛牛啊!”妇人将大牛抱在怀里,压抑着哭出来。看着儿子这么小年纪给人家去守夜,还要冒着危险,她的一颗心就像是刀子在割。
听娘喊自己幼时的名字,大牛有点脸红,却安静地趴在娘怀里,觉得冻了一晚上的手脚都暖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娘的后背,心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是个男子汉了,要替父亲好好照顾娘和弟弟。
祁敛又站了会,看东边依然出现了亮光,才出了院子回去。
现在即使没有跟风荷打的赌,他也想要帮助这一家子。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试探着去回忆儿时的父母,可脑海中只一片空白。
第二日晚上早早的,祁敛就来到了更生家,看了下孩子的情况后,便到了村中的大武家。若那魂梭子果真是大武媳妇,那么它肯定会回自己家。
大武又喝多了,在院子里不知唱的什么曲,一会高一会低的,最后趴在柴堆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家中凌乱不堪,只剩一条饿得几乎皮包骨头的老黄狗,衔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屋里拉,拉了几次拉不动,便呜咽几声,卧在他身边依偎着取暖。
祁敛将手臂枕在脑后,躺在屋脊上,轻轻叹了口气。
今夜月光依旧很好,有些晚归的人家烟囱还冒着烟,絮絮的说话声不时随着风声传过来。
过了会,有人过来敲门,“大武哥,大武哥,在屋吗?”
大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过去开了门。
来人是邻居小壳子,见大武来开门,直接将一碗热腾腾的面塞到他手里,“大武哥,我娘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你趁热吃吧。”
大武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小壳子已经跑回家去了。
大武进了屋,摸了半天没摸着蜡烛,便坐在门槛上就着月光吃面。一碗面剩了一小半,倒进了狗盆子里,“小黄啊,你跟着我受罪呀。”
喂好狗,他转身回屋,就见本黑漆漆的屋子里点上了蜡烛,昏黄的光线映着挑烛花的一角红色衣袖。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失声唤道,“媳、媳妇儿……”
而等那灯火挑起,光线变亮,他才看清那是一个高大的身穿红袍的男子,正定定看着他。
他腿不由一软,“你、你是谁?”
“你是不是经常梦到你媳妇?”祁敛问道。
大武嘴唇哆嗦起来,“是、是啊,你到底是谁?”
“你不要怕,我是荒医。”祁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温和。
“荒医?”大武喃喃两句,突然拿起门上栓门的铁棍,嘴里喊着就向祁敛冲过来,“我要跟你拼命!”
祁敛皱眉,手上没见怎么动,已经拿下了铁棍,也将大武推到门上。他将铁棍重新别到门鼻子上,“你为什么要和我拼命?”
大武整个人瘫软着倒在地上,痛哭起来,“我孩子病重时,我去山上找你,可手都拍烂了,你也不给我开门!要是你肯救我孩子,我何至于现在家破人亡!”
祁敛几乎将眉拧成了疙瘩,当时他并还没有到这,那个闭门不开的人是谁?祁远思?哼,他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倒是能够做得出来。
“我是昨天才到雪蟒山的,你求的人不是我,不过现在你媳妇滞留人间,夺了别人孩子的爽灵,我已经应下,不能不问。”
大武一愣,“我媳妇?不会,她不会的!她每天只在我梦里,哪里都没有去!”
祁敛叹了口气,“那户人家就在你们村上,更生家的二宝,孩子情况已经不太好了。他家已经没了一个孩子,再没一个,恐怕要走你家的老路。”
大武拼命地摇着头,嘴里的话却没有那般肯定了。
“而且,她长久在你梦里,会不断吸食你的阳气……”祁敛话还没说完,大武已经抢着道,“没事,我愿意的。如果不是在梦里可以看见她,我早就陪她去了。”
过了片刻,他又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夺了更生家二宝的魂?”
“我现在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十有八九。”祁敛实话实说。
“……那好吧。”大武犹豫着开口,而后急切道,“不过我求你一件事,我媳妇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千万要给她留条活路,她这辈子跟着我受了不少罪,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她有什么错,我来替她扛!”
祁敛未置可否,手在大武眼前晃了晃,甩了下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