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走完亲戚，人们又开始恢复平常的生活。犹如自然界里的春夏秋冬，似曾相识的花开花落。
正月初十这天，高丽云像平常一样打开乡村茶社的门，打扫一下门口昨天下的雪，把广告牌移出去。然后开始擦屋里的灰尘，她一边抹桌子，一边扭头往外看。只见远处的树木光秃秃的，湿漉漉的，还没有春意。
“叮铃铃”门后安装不久的公话响起来。她过去看一下号码，是银行里的办公电话。她拿起来，听丈夫杨爱军说：“高丽云，我有几个同学要来咱家玩。你回去准备两个菜吧。”
“房子太小，转悠开了吗？”她沉吟片刻说。
“你想让他们去饭店吗？就几个人，又不是外人。”听她不大乐意，杨爱军有点急眼。
“噢，好，我这就回去准备。”高丽云放下电话，把广告牌移回屋里，锁门走。
好家伙！到家一看，院里站着几个晒太阳的，屋里还有几个坐在沙发里聊天抽烟的。高丽云不管认识不认识一一点头打过招呼。
她进屋，脱下漂亮的羽绒服，穿上在家做饭的粉色花棉袄，系上围裙开始忙活。就在他们两口快要忙完时，程云松带着程云清两口子也来到，嗬，这下子，院里算是站满人。
“过来，喊阿姨。”吴秀芬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上前来。“阿姨好！”长得粉白脸蛋的小女孩，头戴一顶红线帽，抬起清亮的眼睛看着她乖乖地叫了一声，一头扎进吴秀芬的怀里。
“这是你的？这么大了。”
“不是，我那个是男孩，还不会走路，这是我堂哥的。”说话间，小女孩接过丽云给的奶糖跑到她爸爸程云松跟前去。
“你怎么不带你孩子来玩玩？让我们看看。”
“太小，天又冷，等哪天暖和了来。”吴秀芬说完，帮着往桌子上送菜忙活。
下酒菜大都是现成的，有炸带鱼、藕合，焖大虾，猪头肉，猪耳朵，酱牛肉，配上几个青菜，再炖上鸡，汆锅牛肉丸子就可以了。
凳子不够坐的，?杨爱军从邻居家借来几把椅子，招呼众人坐下，发现两个女人站在院子里不坐下，赶紧出来说：“高丽云，你不喝酒不坐下，怎么也得请你干妹妹坐下喝点。”
“姐夫，我不会喝酒，不坐了。在院子里站着晒晒太阳挺好的。”吴秀芬一面给孩子剥着瓜子，一面笑着说。
“这哪能行！”杨爱军说完用手轻轻推了一下高丽云，示意她们快点进去。
“我们进去吧，不喝酒，多少吃点菜。”高丽云拉着她的胳膊一前一后，抱着孩子挨着桌子边坐下来。
众人寒暄一会儿，开始敬酒吃菜，不一会儿屋子里飘起一股酒腥味儿，和烟草味。同时男人们的脸也开始红的红，紫的紫，黄的黄，嘴里不时冒出咱哥俩好，政策好，发财好，没病好；还有谈论社会新闻，国际形式和军事政治，总之天南海北，下海经商，天上飞机，地上股票，电视里的明星，农村的老头老太，没有扯不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喝得不知东西南北的杨爱军这才发现坐在身边的媳妇和那个人家的媳妇已经离开位子。
再说丽云早早地趁机领着吴秀芬和那个小女孩躲进里屋，拿来许多吃的跟她们玩。说话间，看到小女孩套在棉袄外面的花毛衣十分漂亮，问小女孩说:“谁给你织的？真好看。”
“婶婶给我织的。”小女孩用手指指吴秀芬说。吴秀芬不好意思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的手真巧！现在流行从头往下织的那个样式，你会吗？”
“懂一点。”高丽云听到这儿，拿出纸笔来让她画样子教教她，吴秀芬一面顺从地画图样，一面问：“你是不是怀孕了？刚才看你吃菜一点胃口也没有。”
“没有，我吃不下，是因为闻不惯酒腥味。”高丽云否认道。
“是吗？如果你怀孕有了孩子，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做几件小月孩子衣服。”
“好啊，谢谢你了。”两个人哄着小女孩谈得正愉快，只见杨爱军推门进来，对媳妇说：“菜不多了，你看看再弄两个，一块儿烧个汤。”
“哦。”高丽云刚想起身去，吴秀芬拦着说：“不用了，我们该走了。”说完抱起孩子要走。
“慌什么？这才几点。”高丽云看看墙上的挂钟，示意她再坐一会儿，吃饭再走。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吴秀芬挂着孩子，说：?“不了，家里孩子有点感冒，来时刚喂上药，不知好了没有。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就在他们礼让时，小女孩哭了起来，“婶婶，我要找妈妈。哼哼·······”
杨爱军见状只得说：“要不你先带着孩子走，让他们再坐会儿。”
“不了，还是一会儿走吧。”吴秀芬说着，走到外面招呼大辈哥和男人程云清走。
见有人要走，众人都纷纷离座告辞。
把他们一一送走，两口子面对着一桌子杯盘狼藉和地上烟蒂瓜子皮，都歪倒在沙发上不愿意打扫。
“人家喝酒喝的头痛，你自己慢慢干吧。好老婆！”杨爱军故意冲媳妇挤眉弄眼。
高丽云无可奈何地挽起袖子，拿过盆来开始倒剩菜汤，不动还好，一动那酒味就像化学原料直往鼻孔里穿，毫不客气地直奔胸口而去。
随着一声咳嗽，她刚才吃的一点东西全部从嘴里倒出来。
“怎么了？感冒啦，还是累的。”杨爱军听到动静，慌忙站起身来。“闻不惯这气味儿，戴口罩不行吗？”说着，端过一杯水来。
“不是，平常能忍住，这次难忍，可能是真的怀孕了。”高丽云捂住鼻子，高兴地说。
“啊，不会说有就有吧。”杨爱军心里却乐开花，主动收拾桌子，说：“来，我干吧，你歇着去。”
“你不头疼啦？”
“好了，一高兴就不疼了。”再看他的神情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下午，路上的积雪融化，路面又湿又滑，程云清他们只好推着车子走，吴秀芬背着孩子跟在后面。
“你提贷款的事来吗？”吴秀芬问自家男人。
程云清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哪有机会说这个。不过咱哥过几天去他同学公司里干活去。”
“为啥？你不去。”吴秀芬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去？家里这一套呢，再说，干装修，我又不懂木工。”程云清瞪了老婆一眼。
“这么说，你真打算买车开车呀！”吴秀芬担心地说。
程云清烦了，生气地说：“别问了，一个娘们家胡叨叨啥。”
一直不语的程云松回头说：“刚才听说银行存款要涨利息，现在有钱存起来合适。”
“啊，”吴秀芬一听说利息上调，担忧地说：“这样的话，贷款利息也会高的。”
“不贷款，没办法买车了。”程云清苦恼地对他堂哥说。
不等堂哥说话，吴秀芬抱着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么着说，你真打算贷款买车，可要想好了，是买面的跑出租，还是货车拉货？”
“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娘们少掺和，什么都不懂还好打听。”程云清对她有些不耐烦。
“不管怎么说，贷款买车不是小事，怎么也要和家里人商量。”吴秀芬不甘示弱。
程云清批评老婆，“什么和家里人商量？以后外面的事你别管，在家照顾好孩子和老的就行。要不我怎么安心在外面干？”
吴秀芬满一肚子是委屈，“哼！你认为我愿意和你出来，要不是今天你非叫我来，我才不来呢。还说走什么干姐姐家，你看你喝够吃好。我饿着肚子还得回家奶孩子。”
程云清对她一百个不满，“你还知道家里有孩子等着吃奶，早干么去来？要不是大哥的孩子闹着回家，你还在人家屋里叨叨。”
一听这话，吴秀芬恼了。“什么在人家屋里叨叨，是高丽云叫我陪她进去说话的。你认为我愿意，和她无缘无故地只见过两回面，拉什么家长里短。”
“我看就怪你自己没有数，不看时间长短。”
“什么？以后有事不和你出来啦，自己办事不地道净埋怨人家笨，什么人呀！”吴秀芬看上去老实，一句也不让他，看样子，她今天真不愿意出门走这个所谓的干姐姐。
程云清呢，本来看到杨爱军携带着高丽云，笑容可掬地招待客人，一肚子酸气没地方倒。
“好了，你们别吵啦，这边好走的，把孩子抱过来上车子走吧。”程云松酒喝得不能自持，但是脑子清醒，听到他们吵起来，赶紧回头劝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