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阳找到许戈飞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已经完工的画作，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两万块钱。
“这是怎么回事，戈飞兄？你怎么还没开始着手仿作呀？”
万朝阳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上，写满了怀疑与惊讶。
“对不起，我的手受了风寒，拿不动画笔了。所以，只能把订金退还给你了，老同学，你这个忙，我帮不上了。”许戈飞冷冷地注视着万朝阳那双贼溜溜的老鼠眼，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怎么说话呢？戈飞兄，你不会是嫌订金少了吧？咱们谁跟谁呀，要是这样，你就明白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再加一些的。”万朝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低下硕大的脑袋，嘿嘿地奸笑着说。
“这跟钱多钱少没有关系。”
许戈飞还是面无表情，口气生硬。
自从跟丛苇言归于好之后，许戈飞就打定主意不再向她隐瞒任何事情。因此，跟万朝阳合作仿制名画的事情，他也跟丛苇说了。丛苇连犹豫都没犹豫，果断地让他把订金给姓万的退回去。
“你那个姓万的同学，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丛苇想起第一次跟万朝阳见面，那个贼眉鼠目的家伙，居然挠她的手心戏弄她的事情，禁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许戈飞看看丛苇严肃的表情，有些迟疑地小声说：
“他……这是仿作，不是真迹，不能算走私的吧？”
“当然不能算走私，但是，这是在造假啊，戈飞！如果让有关部门查到了，一样会坐牢的！”
许戈飞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也是被钱逼急了眼。丛苇的一句话，简直如醍醐灌顶，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悬崖边上，再不悬崖勒马就要摔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了！
“戈飞兄，这样吧，我在原来说好的数目上，再加一倍的价钱，怎么样？”
万朝阳好不容易才说动许戈飞为他仿画儿，怎么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呢？他咬了咬牙，伸出手指，比了个十六万的手势，割肉一样忍着疼叫道。
“哈哈，万儿，我说过，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也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我确实拿不动画笔了，如果你真想赚钱，不妨再找找别的人来做啊。”
见万朝阳急吼吼的样子，更证实了丛苇的判断是正确的。许戈飞突然心念一动，一个有点邪恶的念头潜入心头。
“戈飞兄，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不画了？你这不是玩儿我吗？为了跟你合作，我可是下了大本钱的，你老婆只花五万块钱就把我流水小区的三层别墅租到了手，这简直就是白送给你们两口子嘛，你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呢？”
万朝阳着急得挠着头皮，有些口不择言了。
“万儿，这话怕不能这么说吧？你跟丛苇，那是有合约在先的，而且据说那时候你也不知道丛苇是我老婆，而且我们也没见过面，至于你为什么以如此低的价格把那么好的房子租给丛苇，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怕不是因为我的面子吧？不过，你也可以找她再把合同修改一下，我老婆那人，是最讲道理的了。”
许戈飞沉下脸，冷冷地笑了。
“戈飞兄，我不是这意思啊，你别急嘛。”
“我当然不急，我急什么呢？手不能画了，那就不画，来日方长嘛，是不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可是，我还是想请戈飞兄帮忙把这几幅画仿完，毕竟咱们老同学一场，你就算帮我个忙嘛，是不是？”
万朝阳有些尴尬地擦着脑门上的汗水，眼看成堆的钞票即将到手，他怎么能让这事就这么泡汤了呢？无论如何得说动许戈飞，只要他把仿作拿出来，他有办法运到国外去，到时候，大把的票子就揣进他万朝阳的腰包了。
“朝阳兄，看来，这几幅画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啊！不过我还是奉劝你，该收手时就收手吧，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真要因为这几幅画坏了朝阳兄的大事，可就得不偿失喽。”
“戈飞兄请放心，哥哥我干了不是一天了，水深水浅还能摸个大概。你只要把画儿做出来，其余的事情一概由我负责，保证不会牵连到戈飞兄身上！”
听许戈飞的口气，万朝阳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这懦夫是怕被查出来啊，切，他万朝阳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失手过？没有！一次都没有！而且，那些名画赝品，只要不是在交易的时候被当场抓获，事后即使被买家查出来是赝品，也只能怪自己当时眼拙，与卖家有什么关系？又会有什么妨碍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人家愿意仿了名画当玩具玩儿，谁能管得着？于是，他得意地笑一笑，决定给许戈飞吃颗定心丸。
听完万朝阳拍着胸脯下的保证，许戈飞似乎动心了。他沉思了片刻，突然眉头一皱，对万朝阳笑道：“万儿呀，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同学了，不是我许戈飞信不着你，实在是我的手不能再画了，怕给你砸了买卖。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朝阳兄，我又怎么能置同学友谊于不顾，误了你的大事呢？我看这事不如这样，我有个朋友，也是画仕女画的，水平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如果朝阳兄执意要这几幅画的话，不妨找她商量一下。要是她有这意思呢，那当然好，要是人家没这意思，我也算是尽了朋友之谊，想来你朝阳兄也不会责怪我的，是不是？”
“这……戈飞兄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呢？激灵岛上那些拙劣的仿作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成气候嘛，那种东西是不能出手的，非栽不可，所以我才费尽心思地找到了你嘛。说实话，我是信得过你老兄，才把这几幅画交给你的，你当时也是答应得挺痛快的，可这才几天呢？居然就变卦了，戈飞兄啊，你看这事……”
万朝阳面露难色，不时地摇晃着那颗大脑袋，显得非常失望。
“哦，既然这样，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许戈飞命里没有花这份钱的福气，只好舍掉这股外财啦。”
许戈飞说着，起身准备告辞。
万朝阳焦急地转着圈子，见许戈飞果真不想合作了，只得停下步子，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用退而求其次的口气，无可奈何地叫道：“戈飞兄请留步，你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许戈飞矜持地停住脚步，微微一笑道：“她叫梅艳若。如果你想跟她合作，我可以给你提供她的联系方式。不过，跟那个女人打交道，朝阳兄且不可提金钱的事情，只说你有几个朋友喜欢这几幅画，请她帮忙临摹下来，自己挂着玩玩儿，绝对不能提要拿到国外出售的事情。还有一点儿，你也不可说是我把她引荐给你的，否则的话，人家不答应帮你的忙，那我许戈飞可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梅艳若？这个名字倒是挺耳熟的，哦，想起来了，是不是在全国业余仕女绘画比赛中，以一幅《听雪》征服了所有评委，夺得大赛第一名的那个梅艳若女士？”
万朝阳突然一拍有些秃顶的脑袋，恍然大悟般叫了起来。
“呵呵，朝阳兄好记性！信息好灵通！没错，就是她！”
“哈哈，戈飞兄怎么不早说呢？干我们这一行的，消息不灵通怎么行呢？说实话，我这次回来，是睁大了双眼在寻找仕女绘画高手的。你不知道，在西欧，那些洋鬼子是多么崇拜我们东方的古老文化啊，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大都喜欢玩高雅，如是家里收藏着一幅我们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古玩字画，那简直就是贵族身份的象征！所以，我也一直在网络上注视着那些仕女画绘画新手的情况。我从网上看到过梅女士的照片，那简直就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一个大美人儿啊，不说她画的画，单是她本人，不就是一幅绝妙的仕女好画么！只是我这样的俗人，无缘与美女相识。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承蒙戈飞兄抬爱，那我是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个梅女士啦！”
“很好很好，那我预祝朝阳兄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吧！”
许戈飞说着，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死了张屠户，不信我万朝阳就得吃带毛的猪！”万朝阳望着许戈飞的背影，“呸”地吐出一口唾沫，乜斜着眼睛，冷冷地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