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往事目目共回首（上）
过了一阵，再听不着半点动静了，碧珠在外头乱转，点心盘子愣冲进去。生让常福一把抱住，常福低声叫着：“我的奶奶，您消停会子吧？咱们主子到了今天不易！您别再一脚进去坏了一宫的安生！”
碧珠见王善善耳朵都贴过去，非常专心的听墙角。她面色越发的紫胀，实是没法子，只得揪着常福的耳朵往死里拧着出气。常福疼的脸都快变形了，瞪着眼道：“您拧死奴才吧？到时别让奴才再顶着雷往宫里给您老捎玩艺儿！”他故意一口一个“奴才”把竹灵气得直翻白眼！
外头这边闹了半天，静了一会子，忽然见王手拿善冲碧珠猛招手，他听得里面似是皇上叫人的声音。碧珠一见丢了常福凑过去，王善善这边忙着打发人端过茶点交给碧珠。
皇上一向是赖王手拿善亲自打理。但里面有淑妃，王善善大刺刺的进去不是很方便。其实王善善觉得淑妃这习惯挺有意思的，宫里的主子大多进宫前也都是豪门贵族，淑妃在家里也是呼奴唤婢的。奴才也是财产的一种，是可以任意使用和摧毁的。进了宫里，等级制度更加的严明，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身边的奴才便只多不少，伺候主子难免要挨挨碰碰的，主子只消享受便罢，哪里在乎别的？况且太监净过身，又比宫女力气足，有些主子就仗赖太监更多些，根本不需要在奴才面前避忌这些个！但淑妃一向好面子到了极端的地步，而且一向用不惯太监做这种贴身服侍。王善善当然知道她这点，便索性让碧珠自己进去。
这角殿一侧全是池，大的一个，小的有四五个，还有两面墙的衣柜和配汤的香阁子。此时碧珠一进去，看垂纱缭绕，如雾如烟。没敢往远处瞧，只隐隐见池边台上有人影！这里有方热石台时轻尘正枕着玉枕闭着眼歇息，素华在他边上已经睡着了。方才两人一闹，害得他又要她，最后她连洗都没洗，由着他绞了热巾子擦了擦便睡了。
这硬硬的热石很是去疲，素华身体软成一滩水，热石一熨，整个人就跟化开了一般，没一会子便睡着了。轻尘寐了一会便觉得口干，刚才两人在榻那边一闹整的一团狼籍，本来备好的酒啊茶啊也翻了无数。一时见她睡了，便开口要茶。
碧珠慢慢捧着茶过去绯身上裹了一件轻尘的浴袍，她正睡着脸偎在轻尘怀里，恰到好处帮他挡住一些春光！不过挡不挡他也不在乎，轻尘自小在宫里长大来不介意在奴才面前坦露身体，况且皇帝临幸妃嫔，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奴才在他眼里基本上就是活动工具，说起来，这些年倒是与王善善培养出了一些感情。他比较寂寞，太后当年虽然把他领到驻心宫来抚养总归不可能如民间父母对待子女一般，从小他身边就围着大批的奴才打转，只有主仆没有朋友。倒是王善善，当初太后瞧着他比皇上略年长几岁，就放在皇上身边当个玩艺儿如此一道长起来，倒也培养了一些默契来。王善善很懂得看轻尘脸色，不像是别的奴才一味只知奉迎很没有意趣。加上他在生活上对轻尘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间久了轻尘就成了习惯。
不过轻尘知道素华的一些毛病，还是给她套了一件子上搭了许多不同花色和款式的。他随手抓来也不分是谁的。有时也不知为何，不自觉间的便要迁就她的一些小习惯管那习惯他觉得有无必要。连竹灵瞧了，除了激动之外也有些感动起来！
以往皇上起了性便不管不顾，哪分么正殿偏殿花厅穿廊？只管自家痛快，不管淑妃死活。淑妃打落门牙和血吞，三年扎挣，都不肯让奴才近身。淑妃好脸面，皇上就偏不肯她这个脸面。太后又步步紧逼，只管拿淑妃当枪头，淑妃踏在悬崖边上，没一日安生。常福说的没错，淑妃有今天，得的不易！
轻尘扫了一眼里的茶，伸手拿起一杯来抿了一口：“朕在这里寐一会子，先不出去。”碧珠点头，轻声建议道：“那不如奴婢再给皇上送点清露来可好？”轻尘应了一声，便贴着素华也躺下去。乾元宫里也有一块这样的热石，比她这块要大的多，不过他已经久没在上面躺着寐了。今天突然觉得，便是在宫中，也能感受到水灵峻透的山精之气，要看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浮生忙碌，但偶来偷闲也的确是快意无边！
素华以前从不在这块热石上睡。她嫌硬。有时勉强躺一会子就觉得得行。但今天她居然一觉睡得格外舒服。半点也不觉得硌。甚至还有种极至解乏地功效似地。难怪人都道这是好地轻尘笑着看她。一身慵意满脸春情。简直看得人着迷！
“这一寐晌。又出了好些汗。泡一会去！”说着。抱起她来。踱了两步到池边沿着阶坐下来。他地后腰正抵着一处旋涡出水口。水流一冲格外地
素华窝在他地怀里。半眯着眼让水一浸又有点昏昏欲睡地劲头。水温正是合宜。不像药池地温度那么高。里面带了些莲花淡兰地香味。加上刚才她也是累地够呛。不过是凭着一股子劲头撑顶着。他抱着她也是有些半睡半醒。送了一杯玫瑰清露让她慢慢饮两口解解困。他浑身地肌肉线条都放松下来。握着她地一只手浸在水里来回来去地划拨。像孩子般地玩水：“你怎么想来看那种书？”他还是好奇。低头看她脸又臊起来。
素华刚醒过闷来。低头也不瞧他。静了一会她轻声道：“那书是两年多前臣妾让常福帮着找来地！后来也不知扔在哪里一直也没找。谁料竟掉在那缝隙里！”她脸涨得紫红。喃喃着。“当时”当初进宫。是因长地象慧贵妃。太后想借着她收拢住皇上地心。为当时仅存地宁华夫人保驾护航。但她入宫两年毫无建树。虽然皇上顺着太后地意思也立了她当淑妃。但对她地态度不冷热。整日花丛游戏太后也觉得她十分无能！
后来索性常常指派素华做一些排挤嫔妃地事。明显已经想将她放弃。先利用素华地高位打击一些她看不顺眼地嫔妃。等差不多再拿一个错随便让她下台便是。
素华看出太后的意图，但她却无力反抗。深知再这样下去早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以当时她一边栽培一些位低但心气高的女子，一边又向一些申氏见恶的外臣示意。一切都是为了能尽量的留下来地位不倒！当然她也从自身找了找原因，觉得皇上烦她主要也是因为她死气沉沉没有意趣。碧珠和常福也总是因这个不时劝她改改，她当时也是下了半天狠心才让常福弄本书来跟着学学。但她那性子十几年教出来的，哪能说改就改的？只看了两眼便自我鄙视起来，满心都是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到底是瞧不进去半点，索性还是走自己的曲线。哪知今天竟让他给翻出来！
轻尘握着她的轻声道：“前一阵子，因着查那旧案。我把与你有联的外臣全拉出来了样虽说太后瞧了很是震惊。但以后也没人再借这些事找旧账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一次索性个干净，以后再别拿这个翻扯了。一时靠着他的肩说：“臣妾能当这个淑妃，也是靠了太后的支撑。若没太后臣妾也断不可能有今天！后来太后觉得臣妾无能，也不能拢住皇上的心，臣妾是怕太后总有一日见弃，所以”素华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看他，又说“臣妾原本是想，守在这宫里老死也罢了，最后朝廷总会因着年头加封父亲。”
他低头着她，如今他自然是明白的。她装申慧，是她唯一可以留在这里的方法。她只想守在这里到老，守到死。她要的，是用自己的一生换取朝廷给与梁家的基本体面。进宫的年头长远朝廷会根据妃嫔在宫中的时间逐渐加封其族，至其死常都会再封一次。她想要在这里守着，不能倒能死，便是要死也得死得体面！
他绕着她的发偻，黑黑的柔滑却坚。这些，她从不肯说，是他后来慢慢明白的。随着对她的了解加深，越发的明白。如今听她说，更别有另一番体会在心头。她肯对他说，只会对他说！
“当年进宫之前，只是想着，若能进了三围入了大内。便是不点封留在宫中最差也能当个女史，分到六尚做几年工夫，到时家里也能得个体面。若能好些，或者能指与亲贵，家里也算攀了贵戚。若再好些……她微微的笑了笑，容颜格外的动人，“是臣妾和家里都想的太简单了，哪知刚到了皇城，在内府外驻司衙便把牌子扔出来了。臣妾带了许多钱来的，却不知该向哪里打点！在官驿的时候，臣妾一想家里殷殷期盼，当时就想死了算了！”
“谁知没过几天，宫里又来了，道有入选的秀女因病脱了牌，让人补替得入。臣妾只以为是运气太好，哪里知晓是太后见了臣妾的名册有心提拔！”素华半闭了眼低声说着，“见了太后，臣妾就明白。想进宫这是臣妾唯一的机会，但此番一入再难风平浪静。若因惧而不受，又哪里有面目去见淮安家人！”
过往历在目，昊天二年初春，她带着一家的希望千里迢迢而来。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出家门，第一次，便是北上千里，来到明月最富华堂皇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