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云，快看谁来了！”谢庭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快步踏进家门，身后正跟着班文鳐。
她确实一点不怯场，弗一进院中就开始扣弄花花草草庭廊檐饰，就连门口的石狮子牙也是要摸一摸的。
“回大公子，二公子他，他出去了。”一个侍女匆匆来报，面上有些为难，谢庭晔也只是皱了皱眉交代了几句便让那人退下了，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地待在家里。
“文鳐，你且先四处转转，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你了。”方才与班鸿调笑间也不忘商讨了些正事，此刻正需要他去布庄处理。
“唔，好的吧。谢大哥你先去吧！”班文鳐撇了撇嘴，却还是懂事地跟谢庭晔告别。
送走了谢庭晔，班文鳐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逛着。她在谢府也有些相熟的下人，最要好的就是芸娘，便顺着记忆中的路子就来到了西苑。
“芸娘！芸娘？”班文鳐一进入西苑就察觉到了不同。虽是时过境迁有些变化也不为过，但素日里一派冷清的西苑此刻生生多了些烟火气。
班文鳐正狐疑间，屋内的白芷轻轻推开了门，在门口站的端庄，即便看到生人也面带温柔的笑。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看到谢家别苑里“金屋藏娇”的把戏，班文鳐眉间无不惊愕，以她的性子免不了要问个清楚。
“在下白芷。”白芷感到来者不善倒也没有畏缩，边说边迎上前，尽力表现出身为客人的姿态。
“是谢大哥家的远方亲戚？”话刚一说出口班文鳐就一阵心慌，听身边的下人们说，这中原人的远方亲戚最是难处，尤其是所谓的表妹表哥之间甚为不论礼法。
“不是，在下只是谢家的门外客，得了二位公子的照拂暂住而已。”白芷微微低下了头，语气尽量平和。很明显眼前这位是株桃花，不管是谁的，她也不想引火烧身。
“哦——”班文鳐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显然少了些戒备。她边打量着白芷边往屋子里去，白芷只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班文鳐一看到屋内的摆设更为惊讶，她从小跟着阿爹和哥哥走南闯北的，自然受了些名家的熏陶。这屋里的装饰虽厚重朴素，但那大到屋内屏风，小到桌上绿釉瓷杯皆为上上品，而那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谢庭云可是没这般精绝的审美。
白芷显然不知，看着她趴伏在桌子上的样子，面上满是疑惑。
“这位姑娘，如何？”
“无事无事。”班文鳐摆摆手，哥哥告诫过自己，谢大哥喜欢端庄持重的女子。
她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前倒了杯茶细细品着，白芷已然注意到她眼中的不悦。
二人相视无言，白芷隐隐感到面前女子对她敌意愈浓，却在极力压制，想来定是她有些误会。白芷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只好站在一旁等着她的下文。
……
“白姑娘，你且回去吧，我就先送到这了。”白家附近的一个巷口，谢庭云正负手而立站在轿前，白汀也在小兰的搀扶下下了轿。却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小兰顾不及她，便正堪堪倒在了谢庭云怀中。
软玉温香在怀，更何况是自己心中所想，谢庭云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轻扶起白汀时语气已经有些颤抖。
“白姑娘...慢...慢些。”
“多谢谢公子！”白汀跳出谢庭云的怀抱，面色潮红气息也有些不稳。
看着素来不形于色的白汀此刻也有些娇羞，谢庭云更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说要走脚下动作却停了下来。
“哎呀，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小兰没好气地拉走了还低着头的白汀，也不上马车匆匆就往白家的方向去。
白汀来不及答话告别就被拉走，还有些一步三回头的留恋。谢庭云见她这般更有些不舍，在墙角处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现在最想感谢白芷，发自肺腑。
“玉楼深锁薄情种……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
谢庭云哼着小曲儿进了门，还破天荒地对着门口扫地的家丁问了生好。那家丁却是个胆小的，见他这幅模样当场失色吓到腿软。
“哟，二公子回来了！”是正在正堂备菜的芸娘。
“是啊，芸娘，白姑娘现在可在房中？”
“在呢在呢，还有位贵客呢。”见他这般高兴，芸娘也笑吟吟地卖了个关子。
“白姑娘！白姑娘？”
正在屋内相对无言的二人听见屋外传来的动静才终于有了些动作。有趣的是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班文鳐听见谢庭云声音像见了鬼一般面带惶恐，绷紧了身体站的笔直。
“白姑娘？”迟迟不见人回应，谢庭云兀自推开了门，却被屋内的班文鳐惊掉了下巴。
谢庭云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会儿，片刻便又恢复如初，笑意更甚地看着已经有些怔愣的班文鳐。
“哎呀！这不是文鳐妹妹吗？”他缓步上前直接略过了白芷站到了班文鳐面前，身高的差距使谢庭云呼出的热气全喷到了班文鳐头顶。
她头也不敢抬，畏畏缩缩着退了几步，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谢庭云故作镇定道，“二……二哥哥回来啦！好...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文鳐妹妹头发长的可真是快呢。”谢庭云饶有兴趣地绕着班文鳐的秀发在她脸上摩挲，在旁人看来有些暧昧的动作此刻却让班文鳐只想逃离。
似乎是谢庭云的动作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她一把将头发扯了回来，“谢哥哥...啊！救命啊！”
看着班文鳐落荒而逃的样子，谢庭云恶作剧成功一般地爽朗大笑起来，一旁的白芷却是一脸疑惑目瞪口呆。
“白姑娘，不要介意，这是我妹妹。”许是怕白芷被吓到，谢庭云平复好情绪才缓缓开口。
“啊？无妨无妨。”
果不其然，方才白芷见她对此颇为熟悉，又这般不拘小节，便知晓她与二人关系不浅。即是妹妹，这般不善掩饰也是说得通的。
谢庭云坐在班文鳐方才的位子上，也请着白芷与他对面而坐。白芷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今日之事，多谢白姑娘。”谢庭云亲自替她倒了茶推到面前。
“举手之劳。”白芷学着他曾经的话，脸上也并未有多大的波澜。方才见他红光满面而来，便知晓今日必定是如他所愿。
“纵如此，我还是要谢的……”
谢庭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谢公子请放心，日后再有这般事我能帮到公子的，一定知无不言。”白芷顺势开口，直将他后的话堵了回去。
谢庭云像被人窥探到了心思一般有些窘迫，看着面前这个颇为聪慧的女人，他动了动嘴角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拱手重重地道了个谢便满面春风地离开了西苑。
短暂的热闹之后，又是白芷一人。
她起身走到了门前，看到院角那株桃花已经有些破败，只有几株还在挣扎着，像给自己生命终结之际留一抹光彩。看着眼前这般光景，她忽而就笑了。
带着些微寒意的春天终于也快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