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身边的妖媚女子也只有一人而已,女子媚眼如丝,即使笑语相待,唐梨对她无半分好感可言。
柳茗烟,红悦馆的头牌,唐梨早该想到这翠羽居外栽拂柳应她所姓,内有听曲排练的红楼是她所居住的地方。她只是见了院内所栽种的成片含笑,便将这些细节忘乎所以,那这里为什么会种有含笑,还是她多想了。
“唐梨怕是爱莫能助,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跳舞。”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个自然有考虑到,姑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另外由我亲自指点,能做到一支舞完整跳下来对于姑娘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是不是有些高估自己了,如果她是以前那个鄢晚照一只映舞霜自然不再话下,但是现在的她根本对此一窍不通。
旁边云璟脸上没什么表情,柳茗烟替他把该说的都说了,两个静静看着唐梨想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的其实根本不重要,弯弯绕绕过后结果也只有一个。
唐梨道:“一千两黄金,外加一个人。”
云璟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怎么看唐梨都觉得那是在嘲讽,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想想接着怎么走下去。
柳茗烟:“什么人?”
“杂物处的萍儿。”
因为那天留萍儿过夜时萍儿曾说到前几日有人向她打探关于自己的消息,杂物处的蔡掌事也在悄然留意萍儿的动静去向。萍儿让自己要多小心一些,少去府内走动,唐梨当时昏昏欲睡模模糊糊也不知道萍儿说了多少,随意嗯哼了几声打发之后便睡死过去。
这样想来怕是自从那日见过他一面之后,云璟就开始暗地里调查她。如今已经牵扯到萍儿,唐梨想着还是将萍儿带在身边比较好,何况她们两个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寒苦无依,野草孤生。
云璟玉扇一收,“可以。”
珠帘摇晃,玉珠相撞清脆玲珑,不知他离开多久,光线将她脚下的影子拉的老长,唐梨垂首用脚尖踢了踢地板,撒出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
“在想什么?”
唐梨转头看到身后的凝之,她静静看着唐梨,眼神静而平,偏偏觉得她像是在云璟面前开过光一样,眼神能戳破他人的心思。
唐梨:“你没走?”
凝之:“我有些好奇。”
唐梨笑问,“好奇什么?”
凝之向她走近了几步,“姑娘好像并不情愿,但是为什么还要答应。”
凝之,云璟的人,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事那么多年,任凭差遣离不开她的忠心二字,年仅二十便成为王爷三十二禁士中的一员,想必武功心智有着一定水准。对这样一个姑娘家,事事以主子为先,尽忠王府,将自己的青春和宝贵的生命和裕王府捆绑在一起,蛰伏于天启这个照不见光的地方。唐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就像凝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一样。
“不情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情愿了。”许是脱口而出的话带着点小脾气,凝之脸色微滞,意识到刚才自己态度有失偏颇,缓道,“我没有不情愿,我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爱慕钱财,一月中有五次要去赌坊,每次都要一个时辰,算的多细。”
柳茗烟的话仍旧绕在耳边,她自己根本记不清次数,没想到有人费心替她记得牢牢的。
所以每次从隆德药坊拿药从来记得都是他人的名字,每副半两的止疼药,然后再拿去惜颜阁,她只是不想再拖欠顾大哥什么,清秋院她不可能永远停留在那里,而她最终的归属只有冰冷高巍的宫城,那个像梦魇一样的地方。
凝之看着唐梨走掉,纤弱的背影沉浸于在霞蔚中越来越远,直到从视线里整个人影模糊掉。
不怕吗?
怕?——知命不忧,亦不畏。麻烦提醒王爷一声莫要忘了那一千两黄金,最好是纸票,现金多了不好放,再见。
拿了厨房里的两瓶烧酒,靠着木栏杆懒散坐在花凉架下。唐梨仰头连喝两口,烧酒入喉辛辣呛出一滴眼泪,唐梨拿着烧酒瓶子晃了晃酒水下去了一大半,想到明天马伯找不到烧酒吹胡子蹬鼻的脸,唐梨就想笑。
“月亮可真圆,千里共婵娟。”
嗯嗯呀呀,唐梨接着微醺的酒意断断续续哼唱起,“月儿可真大,空中高高挂,月儿终皎洁,染尘莫自哀......”
“你喝酒了。”
“是啊。”唐梨对着顾相衣呵呵傻笑着,“你回来了。”
他回来很久了,只是她不曾留意罢了,不经意脚下碰到早已放空的酒瓶,“咚咚”像个球一样麻利顺溜地滚得老远,在酒瓶停下的那一刻他收回了视线。
像往日一样坐在唐梨对面,整了整衣摆。
“有心事?”
唐梨看着孤月轮,“心事?有。”转首看向顾相衣道,“想家了算吗。”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她都在想家,尤其今晚她特别想,想要回去。回去看看属于她的小窝,即便是在这里她曾唯一感到心安的地方很快也就不会再有了。
唐梨怔怔发愣地看着顾相衣身后的青蔓藤长着大朵的硕叶,微微摇荡着。三月份跟着徐嬷嬷一起上的种子,围着这凉架唐梨挖了几个坑。徐嬷嬷当时问自己种些什么好,她答种葡萄,葡萄又红又甜,吃不完还可以酿酒或者做成葡萄干多好。
怀揣着吃葡萄的美梦,浇水施肥长了一个多月,直到那天徐嬷嬷发现这东西越发长像葫芦,归咎其因施种时拿错了种袋,感情做了一个月的白梦。
即便没有葡萄,有葫芦在也是好的,亲手种下的葫芦等到结果怕是要等到九月份,她可是没眼福看到她的七个葫芦兄弟了。
唐梨小酌了一口烧酒,颇有遣怀抒愁的意味。
顾相衣将唐梨低落失意看在眼里,只说了一句,“喝酒伤身,勿要多饮。”
唐梨拿着手中的酒瓶在顾相衣的面前晃了晃,瓶口朝下滴出几滴酒水,笑道:“没了,你放心,我酒量一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