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会在一旁帮她加汁研磨,还和以前一样,抄经前汪琪玉会净手焚香,桌案的熏炉青丝袅袅散着幽幽檀香,只是神龛里少了那尊白玉观音。唐梨想着若是她能放下过往朝前看,或许会轻松许多。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上次风寒还未好完全,天气回暖后唐梨也未敢甩掉厚重的衣物,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悠着,晚风吹着藤丝卷叶,叶尖颤颤簇簇抖动。
傍晚的时候唐梨总喜欢来到这里小坐,每次荡起时视野总能更远更宽阔,然而她目之所及的最远地方只会停留在她荡的最高处,就那么一瞬。
晚霞落晖总是很美很绚丽,落日熔金,慕云合壁,残云缱绻旖旎像是天幕里浮着的巨大金色城堡。
唐梨仰首看了半天,最后轻阖双眼。
“顾大哥,你来了。”鼻尖隐着淡淡的苷草香味,唐梨不用看也知道后面是谁。
顾相衣:“你知道是我?”
唐梨看着他两眼一弯,“虽然看不见但是闻得到,顾大哥常年泡药房身上常常带着些沾草药味,若不细闻怕是察觉不到。不过挺好闻的,让人觉得舒心。”
顾相衣不置一词,这个角度能清晰得看见她面容轮廓,丝绒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色,眼睑的鸦羽微微扑朔抖落碎金,透过那双灵动的双眸似乎能看得见一轮瑰丽斜阳,深深得印在黑瞳里,时光在她脸上变得柔和起来。
悄然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在看什么?”
唐梨:“落日,这里的落日真的很漂亮。”
“有机会你应该去看看秋风渡口的落日,那里的夕阳很美,比这里的还要美。”
“真的?”唐梨看向顾相衣,眼中闪烁着灵动。
“自然。”
“那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要看看。”
秋风渡,她好像听说过这个地方。
顾相衣伸手取下唐梨脸上的面纱,可以看的很清楚,疤痕在积雪苷霜膏作用下再慢慢消退,头一个疗程还不见多大变化,用了快近一个月时间后痕迹明显淡了许多。
唐梨不由得对顾相衣心生钦佩,医世圣手之称可真不是盖的。这东西要是放在她那个世界,投入市场绝对能赚大发,发家致富完全不成问题。
“我看一下伤口。”
唐梨点点头,将脸凑近些方便他检查伤口。
顾相衣摩挲着那道浅痕,这道伤约三寸,伤口狭长窄深,为利器所破,年月深久约有两年之上。为什么她的脸上会有这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而这伤痕又是何人所伤。思忖间游走在肌肤上的指尖慢而细腻好像有些脱离他的控制,指尖触碰下的温度有些灼热让他一下将手抽离出来。
“怎么了,是恢复的不好吗?”唐梨有些纳闷。
似乎叶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顾相衣温语,“没有,恢复的很好。最近我又新配了两盒,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想来不出十日你便可恢复如初。”
“唐梨,你,”
“嗯?”
“没有。”
是的,他还问不出口,他不知道那道伤对她意味着什么,不过她现在能安然度日不纠结于过往,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想说一件事情。”唐梨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坦白的好,顾相衣静静地听着。
“其实连续一月来我都有悄悄去过惜颜阁,红绡难解,王妃她每天忍得都很辛苦,所以我,”
“我都知道。”
他知道,唐梨一怔看着他,他的双眼明亮且温暖。他一向心思敏捷,这件小事怕是早有察觉,不过说出来后唐梨感到轻松了许多。
“王妃她很可怜。”
顾相衣看向远方,“这个皇城本就是一个龙潭虎穴,里面血雨纷争,尔虞我诈,我们每个人在这里面都是渺小且脆弱,不堪一击。”
对于汪琪玉的事情唐梨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束手无策,有心无力,有些东西就是那么现实且鲜血淋漓的摆在你面前,用这样一个例子告诉你这个故事一直再慢慢发展,并未偏离过它的轨道。
唐梨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如果,如果有一天偏离了这个固定轨道,那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而这个世界会不会继续存在下去。
但这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
嬷嬷做了一些糕饼,唐梨尝着还不错就拿了几块来,去前府找萍儿时候恰巧她不在,唐梨就交给了她同房的小婢女。这些天她也没见到萍儿的身影,听丫鬟说说外院的又拨走了几个进了里头,以至于外院丫鬟手头活计比往日多了起来,萍儿就被分配到了浣衣居。
浣衣局是浣洗下人杂物的地方,这些都由府中下等粗使丫鬟们来做。
这事唐梨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忙着这几天倒是忽略了萍儿,怪不得没见她。
唐梨知道浣衣局,就在她常常晚上去的那个汤池旁边,往日白天里总会见到丫鬟们忙进忙出。
唐梨本想让她带句话,商约着三日后的小息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转转,但转念一想还是闭了嘴巴。毕竟王府外院再招新人也要一段时间,现下她们手头的时间可能并不宽裕。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从汤池里出来时,唐梨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用巾布擦干。路过浣衣局门口时还听的到里面哗啦啦的洗衣涤荡声,接着是几声捣衣声,一声声慢条斯理,好像并急,回荡在石板间清清脆脆,像是跳动婉转的音符,朴实无华,清静自然。
平日晚上这个时候浣衣局都没有什么人,丫鬟早就忙活完回去休息睡觉了,没想到还有人忙活到现在。
听到高墙外传来二更锣鼓,“咚咚—咚咚”两下两下的敲着,铜锣声比捣衣声尖锐,惊起树巅鸟鸣,亥时到了。
唐梨无事可干,便信脚跨进小院,想看看这浣衣的女子。
墙壁上悬着几盏高灯,照的通亮,棠梨看得能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