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叶芸才重新抬头看着慕容棠：“不要再故作玩笑，回答。”
“在你面前，我何时玩笑过？”慕容棠轻轻的叹了口气，“隐门，便是杀了长孙一家的人，我追查此事多年，才查到一些眉目。”
叶芸一惊：“可是你之前说过，隐门只是收钱办事，而且，他们的口风极紧，做事手法干净利落，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再说了，隐门里面的门人众多，你怎么知道当年是谁接了这个任务，又是谁找他们办的事？事隔十年，当真值得你用命去查这件事？”
“值得。”
叶芸的心里一紧，慕容棠眼神坚定，隐含痛意,
叶芸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那，边境平乱，现在你这里的全都是一些重病患者，这场仗，要怎么打？”
慕容棠的眸色又深了几分，他轻叹了一口气后，问道：“叶芸，若是有人打了你一个耳光，你会怎么做？是打回来，还是加倍打回来？”
叶芸仔细的想了想：“如无恨意者，打回来，如有血仇者，加倍打回来。”
慕容棠点了点头：“世上有几种人，一种，是懦弱之人，被打了，便回去关上门哭一场，第二天起来，也一样不是一个好汉；第二种，是强势之人，这个世上绝无人可以伤到他分毫；第三种，便是如你这般。大家都不会想要吃亏，更加不想失了面子。所以，为何不能找到第四条路？”
叶芸先是愣愣的看着慕容棠，不太明白他的答非所问，可是细细一想，她反应过来了，惊讶的看着他：“慕容棠，可是当今乱世，有你这样的想法的，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那又如何？”慕容棠笑了笑，“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若不试试便先认输，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去换功勋，与那些人有何异？”
慕容棠说话间，不断的咳嗽，最后，生生的咳出一口血来。
叶芸知道慕容棠身受内伤，外伤也不轻，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都能想象出来刚才那一战有多惨烈。
“慕容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希望你给我记住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可以不顾你自己的死活，但是我麻烦你，想死也不要死在我的面前。”叶芸眼睛红红的看着他，“这天底下，并非一条路可以走到底，是，路有很多条，但是能够被人所容忍的路，是所有人眼中能够看到的路。”
慕容棠看着她，轻声问道：“叶芸，一直以来我都没有问过，你为何会这么恨慕容杰，可是，我很清楚，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让慕容杰不能随心所欲，那你一个女子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有想过，你所走的，是所有人根本就不敢去想的路？”
叶芸语窒，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理论，慕容棠的心情，她从来都不是不明白，甚至，她不止一次觉得他们根本就是同病相连。
可是他现在的处境，比她之前所面对的要困难得多，他所做的，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他不是在跟某一个人斗，是整个朝廷，乃至皇上。
叶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坐在地上，只手托腮，连她自己都做不到忘了仇恨，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两个时辰后，叶芸拿着药又走到慕容棠的营帐门口，冷声问了一句：“活着没？”
这时，营帐的门帘掀开了，叶芸一看，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女子，有着很浓的青楼女子的俗艳，但是姿色过人，妩媚妖娆。她们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进去。
叶芸站在门外，没动，里面有人笑着说话的声音，还有舞姬在轻歌曼舞中扭着腰肢。
她只是冷冷的往里面扫了一眼，里面坐着好几个将士，但是没有看到慕容棠。或许，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而已。这里是慕容棠的营帐，没有他的首肯，谁敢进去？
叶芸转身就走。
外面走过两个人，正在笑着说道：“来这里几个月了，一直都困在这里不能出去，也不知道离王殿下是怎么想的，今日倒好，这里总算是热闹一些了。”
“那是，听说是离王殿下特地去城里的青楼叫来的，你别说，这里看着偏僻，但是这城里的姑娘可不输给京城那些名角。”
“是啊，你们看没看到那几个舞姬的腰，像是没有骨头，如果能够摸上一把，就……嘿嘿嘿嘿……”
叶芸皱着眉头，低头快步的走过，朝着给将士治病的营帐走去。
寒刹已经在那候着了，见到她的时候，拱手：“叶小……”
话还没说完呢，叶芸就已经进去了。
整一日，叶芸都在里面没有出来，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阴沉得可怕。卫冢与叶芸最为亲近，寒刹便让他去问问到底叶芸怎么了，卫冢只是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到了晚上，叶芸把所有的病人都处理妥当，便带着卫冢回了自己的营帐，淡淡的说道：“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叶芸看了他一眼，再次说道：“是任何人。”
“属下明白。”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寒刹，总感觉叶芸突然之间把他划成了外人分，远远的看了一眼，不敢过来。
他虽然清楚叶芸不会对他做什么，可是正是因为知道叶芸在慕容棠心里的地位，再加上叶小姐本人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他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又走远了几丈远之后，才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半步都不敢离开。
叶芸躺在床上，不远处的丝竹之声就没有停过，时不时的还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劝酒声。
叶芸捂着耳朵，强迫自己进入神识。
药已经差不多都炼好了，她坐在地上，第一次觉得随身当铺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在心静不下来的时候，在这里坐着也不错。
她总觉得心里不断的翻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的想要闯出来。
打开炉盖仔细的看了看，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好了，这里的数量不少，照这个数量算下来，不足五日，便可把所有的人的病都治好。
如果治好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这里看来也不怎么需要她。这一仗，对慕容棠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亲人还都在京城，如果让噬尸草成熟，京城也将血流成河。只是这些事，她也只是粗略的跟慕容棠提过，并没有说太多。
本来是不想给他再成什么压力的，但是看起来，他过得不错，根本就不需要她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