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说道，“咱们小姐的爹好歹还是县九品主薄，比他们强多了，小姐的身份哪儿比她们差了。”
刚才她们互报姓名的时候，问起来历，沐雨晴和陈云朵就谦虚的说了一句不算什么名门，只是祖辈有人当官曾有谥号。
但州府沐家再怎么也是官宦世家，没点底蕴沐家大郎怎么可能当上五品的知府。
区区小官，对沐家来说真的很简单。
只不过嫡系都看不上，只有那些旁支远亲常来沐家求帮忙。
前几天还有一个功名在身的远房亲戚给沐雨晴送礼，让她帮忙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谋个九品小官。
沐家姐妹谦虚，不会因为别人出身卑微就轻贱。
倒是被人误会成比她还不如了。
“但人家就是运气好。一样出生寒门，就能被贵人看中，这么好的楼船护送入京。也是，那位沐雨晴小姐，真是貌若天仙，哪个男人不喜欢。”冯梅梅心底隐约有一丝嫉妒。
红花好奇说道，“不知道这艘楼船的主人是谁，小姐明天去问问。”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红花去开门，就见绿萝端着一个盘子笑吟吟站在门口，说道。
“冯姑娘，我家小姐知道您没带行李，这是两套换洗衣裳，不是什么名贵料子，都是新的。赠予姑娘。”
“绿萝姐姐，谢谢。我要亲自去谢谢沐姑娘。”冯梅梅连忙说道。
绿萝笑道，“小姐此时在用膳，不便见客。稍后会有人给冯姑娘送饭菜，小姐吩咐了，冯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一声便是。”
“真是太谢谢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等沐姑娘空闲时候再去谢她。不知道沐姑娘什么时候得空？”冯梅梅接过衣服说道。
绿萝笑道，“其实我们小姐平时还是很闲的，只是偶尔有些不便……我先回禀小姐，小姐若得空了，必然来请冯姑娘。对了，冯姑娘，二楼有贵人在，不能上楼。”
“明白明白。”冯梅梅连连点头。
绿萝送了衣服就走了，红花拿起衣服看了一下说道。
“料子真一般，沐姑娘就穿这样的衣服吗？该不会是她不要了的旧衣服。”
“哪里一般了，这样的松江织花布料，县城里都买不到，只有贵族家里才有。”
冯梅梅拿起衣服看了又看，倒是很喜欢。
这是沐府的料子，沐雨晴想到冯梅梅什么都没有，便送了她两套。
“比起小姐以前那些衣服确实是顶好的料子了，但是比起沐姑娘今儿身上穿的那一件，岂不是非常一般？”红花嘟囔说道。
冯梅梅回忆起沐雨晴身上那一袭长裙，白玉颜妙，轻薄如雾，裙身上坠着玉石珍珠，犹如九天仙女，环佩叮当。
那种衣服，连见都没见过，和手中的两套，天壤之别。
“这话可不要说给沐姑娘听见了，不然还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意见。她连吃饭都要单独的，真要是拿我当朋友，早就邀请我一起用膳了，只怕觉得我不配跟她同桌。”
“我见她一面也不容易，还得她得空了召见我，算了，咱们如今寄人篱下，这些都忍忍。”
冯梅梅脸低落说道，“其实她本来就不打算救我，我向她求救，她就像没看见一样……”
红花心疼说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委屈，您别难过了。您去了秀院，以后一定能够步步青云，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再也不用看人脸。”
主仆二人自怨自怜。
……
二楼，沐雨晴拿起汤匙舀了一碗豆腐鲫鱼汤，摆在战凌霄面前，说道。
“早上在江里钓的新鲜鲫鱼，做汤正好。战公子尝尝。”
“不是不让你下厨吗？”战凌霄眉头微皱。
沐雨晴箭伤未愈，加上上次失血昏迷，让战凌霄完全把她当成孕妇对待了，什么都不许她做。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就连绣花都嫌费心神。
沐雨晴抿唇，“我早就好了。每天三大碗补药，我都要被你补成胖子了。”
战凌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不胖，你太瘦了。看你气不错，看来补药很有效。”
“战公子，不能再补了。我不想喝药了，我现在看见药都反胃。”
沐雨晴抗议，却也没有打掉他的手。
战凌霄视线落在豆腐鲫鱼汤上，“好，等会让鬼医给你把脉，没什么大碍，那就不喝了。”
这小女子献殷勤，果然非奸即盗。
那他就被这一碗汤收买好了，她说要怎样，就怎样。
“战公子万岁！”沐雨晴喜上眉梢。
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董子礼那种不想喝药的心情。
战凌霄拿起汤匙，喝汤，“味道不错，但你伤还未痊愈，不许下厨。”
是。”沐雨晴从善如流，笑眯眯答道。
战凌霄以前是和华宇一起用膳，但自从有了沐雨晴，就变成了沐雨晴陪他。
华宇被打发的和陈云朵董子礼他们一起了。
别说冯梅梅不能和沐雨晴一起吃饭，就是陈云朵，也不敢打扰战公子。
“小姐。”绿萝回来复命，“冯姑娘非常感激，要当面谢谢您，不过我说小姐不得闲，等空的时候再见她。”
沐雨晴嗯了一声。
“怎么，你要收一个手下？”
战凌霄淡淡问道。楼船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沐雨晴说道，“不是。本来我也不想管闲事，但总不可能看着一条命在我眼前沉江，既然她找我求救，那也算跟我有缘。当手下不可能，我才不敢用萍水相逢的人。只是顺便帮她一把，反正我们也是去秀院，正好顺路。”
“今天还惹上了风家，不过我没当众驳她面子，应该不算结仇。”
“怎么？你不敢得罪？”战凌霄眉峰一挑。
沐雨晴轻瞪了他一眼，“说的像满朝文武，我有敢得罪的人一样。”
“我看你胆子很大啊，敢得罪我。本战公子，难道比他们好惹？”战凌霄似笑非笑看着她。
沐雨晴一噎，这位就是满朝文武最不能得罪的一个。
“怕什么，你可是我的战府夫人，应该是他们不敢得罪你。”战凌霄唇线挑起一抹笑意。
沐雨晴抿唇。
如果是其他女子，有了战公子当靠山，想必早就心甘情愿嫁给他了。
有这么一个人，一世无忧。
可是她不敢。不敢信，不敢要，不敢爱，不敢碰。
不敢依靠。
如果所有的权势只是建立在他对她的兴趣之上，也就等于一旦他有了新的猎物，那她就什么都没了。
男人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说不爱就不爱了。
这是最不讲道理的事。
凭什么相信这个人会爱她一辈子。他那么好，那么招人喜欢。
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永远，也不相信，他会是她的依靠。
沐雨晴，从来只依靠自己。
“战公子，有好几个派系都是亲王的实力拥护者。风家派系似乎是中立阵营，他们要是倒向亲王……”
沐雨晴转了个话头，谈起了国家大事。
战凌霄一边喝着鱼汤，时不时和她说上两句。
站在旁边伺候的战野和绿萝都是一脸毫无表情。
战野是本来就冷面，绿萝则是……听不懂啊。
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有几方势力，而沐雨晴和战凌霄信口拈来，前一句还在说亲王。
下一句就跳到了上半年的南疆战事。
沐雨晴再下一句又莫名其妙跳到了九郡粮荒，战凌霄就接上了户部今年的亏空，接着就是更深奥的什么此消彼长、平衡调控，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一般人跟他们坐在一起，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而战凌霄对沐雨晴，每天在一起都不会觉得腻，也不会有无话可说的窘境，大概是他们真的太合拍，太默契。
……
初一，再过两日就可以抵达皇城。
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也渐渐熟识了。
就连半路上来的冯梅梅，除了没见到战凌霄，也把楼船上的人都认识了一遍，也知道了这一艘楼船是战公子的。
秋风微凉，江景依旧美如画。
甲板上，陈云朵和华宇相对而坐，黑白棋局摆在两人之间，厮杀激烈。
沐雨晴坐在陈云朵旁边，偶尔看一眼棋局，一边听着董子礼说着逗乐子的小故事，几个婢女们都笑成一团。
冯梅梅坐在一旁烹茶。
画面和谐，日子安逸。
冯梅梅一一给众人奉茶。
“请用茶。”冯梅梅将茶递给华宇。
华宇此时正在思索着棋局，头也没抬一如既往的客气，“谢谢。”
冯梅梅看他并没有看自己一眼，略有些失望。
大将军府的华三少，和传闻中一样的气质出尘，君子如玉，但却，不近人情。
又端了两杯茶，先递给沐雨晴，再递给董子礼。
董子礼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说道，“这衣衫，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冯梅梅没想到董子礼竟然会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局促答道，“是……雨晴姑娘送的。”
“原来是雨晴送的。我说难怪，雨晴，我记得你前几日穿的那件茶白的裙子，和这件差不多的花样。”董子礼望向沐雨晴笑道。
绿萝笑着说道，“那都是老夫人送的料子，小姐很喜欢，命人做了三套衣衫，花样都是小姐喜欢的，自然是差不多。董公子真是细心入微，一下就看出来了。”
“穿着挺好瞧的。”董子礼随口夸赞了一句，冯梅梅眸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董子礼看向沐雨晴笑道，“雨晴，你穿好看。”
“董公子是说我这一身不好看咯？”沐雨晴浅笑。
董子礼立即笑着赔罪，“瞧我这嘴，雨晴穿什么都好看。”
冯梅梅刚刚热乎起来的心顿时又凉了。
董子礼注意到她，不过是因为那是沐雨晴的衣衫而已……
正在几人说笑间，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袭红衣的战凌霄走了出来。
银发如雪，英俊的脸面无表情，冷傲而尊贵。
这还是冯梅梅第一次看见战凌霄，一时间看愣了。
因为战凌霄一向不喜热闹，就是同楼层的也不过只有沐雨晴和华宇能常见到他。
传说中的东陵第一权贵，战公子……
冯梅梅瞬间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以前看见的那些行省的公子哥，压根跟这位无法比。
只是这么走出来，就让万事万物都变成了背景，只剩下他的身影，强大的气场。
云端上的人物。
“战公子。”沐雨晴起身迎了上去，环佩叮当，仙裙缥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