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矣,星月流光相皎洁,涧水粼粼行碎雪。大山巍峨雄伟,森林茂盛郁苍。水有东志,云又谁边?千年一日,一日千年,若无隐者意,休在此留连。嗟夫,远近皆昏暗,而云汉睹物如昼,精力充沛,悲惧皆无,欣欣然顺坡下崖,前是莽莽林海。
禺强告诫音犹在耳,而两手空空,心暗忧虑,暗道:“大荒魔兽众多,我无利器护身,独行不免艰难。禺谷藏有玄冰、烈焰铁,各两块,不妨寻来制兵器……”
忽听一语幽幽:“云汉呀,魁狻为乾坤恶浊所化,凶猛绝伦,身比金坚,终日守护精铁堆,除回窝睡去,片刻不离。当年轩辕、蚩尤二族牺牲无数,方战退魁狻。轩辕得一块烈焰铁,精铁九千余斤;蚩尤得一块玄冰铁,精铁七千余斤。西王母率力士寻铁,然不敌魁狻,铩羽空手而归。凡人来取精铁者,多为魁狻灭。神尊孤身犯险,恐必亡命。”
云汉听后问道:“何人言语?”
那声答道:“我乃桃仙‘箫鼐’,崖底桃树便是我栽。见神尊欲取宝铁,便来相劝,愿我语入尊听。”语罢,黄光闪过,眼前赫然现一翁:满头银发,身穿黄袍,手执木杖,杖头挂红桃三颗,足踏白云生祥光。
云汉细看此翁,问道:“你便是箫鼐么?”
箫鼐笑道:“正是在下。”
云汉又问道:“你知精铁所在么?”
箫鼐摇头摆手,道:“若告诉你,便是害你。”
云汉咬牙道:“我虽复数成神力,然无利器护身,若遇大魔物,便得死无全尸,须得取铁造刃。”
箫鼐道:“无火无炉无工,得铁亦不成器。神尊不妨寻善而处,自然乐安也。”
云汉道:“那便握铁砸击。”
箫鼐见云汉执拗,无奈道:“魁狻护铁不离,若神尊决意取铁,便得趁魁狻睡时行事,这般或可成事。”
云汉问道:“魁狻何时入睡?又如何过去?”
箫鼐仰首看天,轻道:“此时魁狻应未醒来。下坡右拐,向南走十里,翻过石狮峰,再向东行入铁谷便是。”
云汉谢过箫鼐,顺指疾奔而去,箫鼐复变桃树。
话说云汉逃后,巡长急入茅宫,跪报茛瑞:“禀瑞王,那犯杀人脱狱矣!想他既入瘟虫洞,身必染毒,又逃向壁碑,若未命丧兽口,便得毒发烂死,是未追捕……”
茛瑞冷冷道:“那犯若为神农人,必能采药自疗;若是伏羲人,则可驯兽骑归乡。”
巡长一怔,慌忙道:“属下心思蠢笨,虑事不周,恭请瑞王责罚!”遂双膝跪地,诚惶诚恐,磕头咚咚作响。
茛瑞皱眉摆手道:“此时追捕晚矣。日后犯人监管须严,莫再出差错。去罢!”
巡长满头冷汗,再示己错,礼辞茛瑞离茅宫。
法吏“苞觖”道:“禀瑞王,常言欲成规矩,须立法威,那巡长应重责百杖,关押三日,这般姑息免责,不利治远。”此臣主管律法,相貌和善,语气温缓,而处事端正严厉,饶有威望。
茛瑞叹道:“那巡长曾立功勋,且性不骄扬,恪守诚信,实为忠良者。论其优劣,优瓜劣豆,不如网开一面。”
民司“安成”道:“律法过于苛厉,必惹民怨。瑞王未责巡长,实为抚慰众心。”
兵督“安水”摇头道:“兵欲攻占,必先谍探;族欲联谊,首行牒礼。那犯神色惊慌,又无牒文,更不辩解,按理揣度,当属奸探了。”
安水、安成乃双胞胎,人相貌、语调、举止如出一模:五短身材,蚕眉凤眼,举止优雅,嗓音深沉浑厚,不带半点轻浮。
文官“蓼柏”手向天指,唾沫横飞道:“钲天性暴心野,伏羲惯行侵略,全灭邻族,其恶远胜狼虎。我族地处福地,物产丰富,必被伏羲觊觎。那犯身壮力猛,性情凶暴,又身着皮衣,十有八九属伏羲;若其归族称受我族凌虐,钲天以此为借口,兴兵攻打我族,后果可虑。”此臣主管教化,相貌英武,身材健壮,博闻强记,而举止不文,且性情偏激,每议政事,常与同僚烈吵。
礼司“锐可”道:“大荒人氏衣装不定,蔓芽、无眉等族人,夏季亦着皮衣。凭衣定属,难免误判。”此臣主管祭礼,岁逾六旬,身材矮小瘦弱,麻衣罩身,如布搭架空荡荡。
诸臣性情各异,年龄不同,俊丑有别,然皆忠心辅佐茛瑞,如臂如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时过良久,无有定论。
茛瑞道:“胡乱猜测徒乱心绪。派使者沟通伏羲,试探钲天口风,警戒周边,严防神农方为上策。”便命蓼柏修短书一封,书称燧人伏羲万世结好,另列多份珍宝为礼。
安水愤愤道:“我军远征近战,向所披靡,且有桑青英灵、黑煞火兽,更拥无敌雷焰,又何惧伏羲神农?这般奉承钲天,辱没我族英名!”
茛瑞冷冷道:“犹记涿鹿大战,尸横千里,血流成河。轩辕虽胜而心痛疚,乃于杜山立碑镌文,文存良句:‘王者应悲天悯人,崇德厚生;福族富民,扬工束武。’所言极是,应为我族效法。妄言以军制军便属魔道。”
安水听后甚焦虑,心道:“瑞王心系民生,无可厚非,而兵以守为上,畏缩对外,时久或被夺土灭族。”
茛瑞续道:“若钲天阅书纳礼,愿与我族和平共处,则无虑矣。祭司少喾神机百变,又擅于辞令,诚为使者人选。”
“少喾”闻言暗惊,心道:“钲天嗜血成性,伏羲族众残暴不仁,此去是凶是吉?不得而知!”心虽恐怖,而面色如常,恭敬受命。
茛瑞封信入筒,递与少喾道:“速去筹备,再选二御侍出发,切勿拖沓。”
少喾心极不愿,然平静跪礼道:“遵命。”接信办事去了。
燧人村南蛇头山下,财洞在焉,守兵执骨盾石刀,坚守不懈,族众、野兽无有敢近者。少喾示牒通关,行至洞底,只见壁灯亮如白昼,洞腹深阔,木箱罗列,箱盖或合或开,内有金银玉器。奇珍异宝。洞顶横多条细梁,上悬虎、豹、貂、狐等毛皮。
少喾命兵依单备礼,又去军部选二御侍,而后返官邸整理行装。
御侍门外候命,少喾入室良久未出。隔窗窥内,可见灯火如豆,少喾满面焦虑,踱步惶急,状若躁动肥猪。忽有计较,开箱取官服穿戴完毕,藏匕首于怀中,包起信鸽,出门骑马率御侍,出村向伏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