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青的话说完,场中有瞬间的安静,之后忽然又变得喧哗热闹起来,没有人认为明照青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会写诗,简直是自取其辱,不过场中也有当日游湖的才子便也会想起明照青所作的那首饮湖上初晴雨后,虽然被认为是抄袭的。
但是人群还是让出了一条道路,通往神女祠那边的墙下,明照青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那边早有看热闹的人殷勤的准备好了笔墨。
明照青拿起了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下了鹊桥仙三个字。
身后众人见他写下鹊桥仙也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写诗还是词,只因为这鹊桥仙听上去确实不像是诗的名字,倒是与临江仙这样的词牌有些相似,但是要说是词牌名众人也都是没有听过的。只因这鹊桥仙的词牌名是宋朝才有的,这些明照青倒是疏忽了。
远处,陆潼也走上了前来,他本是冲着郑承岳来的,在场众人也只有郑承岳的文采才让他有些兴趣,只是郑承岳还没有动笔,倒是他不怎么期待的明照青写下了鹊桥仙。他也分不清楚要写的是诗还是词,当有人向他看来也只是摇摇头。
身侧的郑承岳在轻笑一声之后开始奋笔疾书,他此刻写的是一首词,名叫蝶恋花。这首词早已经在心中揣摩了好久,许多词句也已经认真的推敲过,因此下笔极快,不时便将上阕写完。转头又向一旁看了看,见明照青只写了几个字,心中料定这不学无术的公子自然是写不出来。
心中正自洋洋得意,忽然却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仔细一思量便察觉读自己词的声音越来越小,听到最多的反而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心头不由得一惊,借着沾墨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发现这些人的目光都不在自己这边,心中不由得升起怒火。
“不过是偶得一佳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下写,却听身后又有人出声念道:“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郑承岳正要下笔,听到这一句只觉得心烦意乱,提起的笔无论如何也落不下,脑中净是想着这一句,自己早准备好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就这样呆若木鸡一般现在墙边,面对着自己写的残句,脑中却全是身后众人低声诵读的声音。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心绪烦乱,拿着笔的手似乎也在隐隐发抖,以至于后来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写完的。
众人将这首雀仙桥念完,便不再做声,细细的体会着这首词的意境,没有人敢去点评,只因为这样的词牌名,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去点评了,目光随即也都转向了后方,那里罗老和那个老头也似乎正说着什么。
“词倒是好词,上片写相会,下片这别离,哀乐交织倒是别有一番意境。此词用情真挚,立意高远,婉约有不失蕴藉,余味无穷,特别是最后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作千古佳句了。嗯,这首蝶恋花也是好词,就是斧凿的的意味重了一些,想必郑公子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罗老笑着点评一番,转头又看了看旁边的老头道:“曹公说呢?”
“听多了艳词,这样的句子却是让老朽耳目一新,不过鹊桥仙这曲子但是还是闻所未闻,不点评也罢。”
“啪嗒”一声,郑承岳握在手中的折扇掉在了地上,但是此刻却没有人再去关心这声响是从何处传来。
“好词!”
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喊,这人正是最后来到的那个带着侍卫的公子。他从身边的人身上取出纸笔,将那首鹊桥仙写了下来,随后吹干了墨迹,又交给那个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转过身飞快的向山下去了。
明照青本已经将笔搁下,但是想了想又拿了起来,沾了墨又写了几个字——秦观秦少游。
大佛寺坐落在山的半山腰,郁郁葱葱的古树将这坐寺庙围在其中。
今日虽然没有人来礼佛,但是寺中的香火却比往常要更盛上许多,原因便是跪在大殿中的这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一身青色的丝质长衫,金丝束发垂在脑后,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白玉,看上去雍容华贵,脸色却是白的有些吓人,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对着金身的佛祖,样子十分的虔诚。
木鱼声响起,手持木鱼的是本寺的方丈慧慈大师,他手中敲着木鱼,嘴里颂起佛经。
大殿的门外,戒备却是森严,几个黑衣大汉负手凝神而立。从大雄宝殿,到寺院的院门,再到下山的石阶上都有人来回的走动。
片刻之后,木鱼声停了下来,那名中年男子向金身佛像拜了一拜,缓缓的站起身,又向乾慈方丈行礼。
“麻烦大师了。”
慧慈方丈还了礼道:“施主客气了,要不是钱王重修了这座古刹,也就不会有老衲和这百余众弟子的容身之处。善哉善哉!”
中年男子听罢面露悲戚之色,转身向大殿外走去,慧慈方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父亲去世好多了年了,每年七月我便会来寺中拜祭,也顺便来看一看那些才子写的诗词。父亲常说,武可定天下,但是治理天下却需要文臣,谆谆教诲,一刻也不敢忘记。咳咳!”说完他用手巾遮住口鼻轻咳了几声,有殷红的鲜血沾染在了手巾上。
“无妨!”
慧慈双手合十,颂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施主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如今,两浙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施主当不负老王爷当日教诲。”
中年男子淡然一笑,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折扇,轻摇着,向山上神女祠的方向看了一眼,问身旁的人:“山上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一些好的诗词。”
“世子已经带人上去看了,不过现在还没有下来。”他身边一老太监恭敬的回答。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身兼镇海震东节度使的吴越王钱元瓘。
“每年都会有几首好诗词的,去年那个叫……”
老太监小心提醒道:“陆潼。”
“对,就是他一首钱塘海潮,我很是喜欢,今年他参加了吗?”
老太监弓下身子道:“听说是参加了,不过没有写诗。”
老太监正说着,两名汉子已经走进了院门。
两人皆是一身青衣,与一路上的护卫服饰一般无二,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另一人身材确是略显得娇小一些,那身青衣穿在身上似乎有些宽大。
两人恭敬的低着头,沿着青石阶向上走来,那名身材有些矮小的护卫手中端着一张被卷成筒状的纸。
钱元瓘面露喜色,他好儒学,在诗词方面也有些造诣,看到好的诗词便会心痒难耐。
“快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