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到那个青绿色的东西，郁野只觉得脸烧心痛，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某一幕场景再次清晰地涌了出来，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时间往前倒三天，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的晨读。
如果能倒回那天早上，郁野宁愿在外面站着吹着晨风，多听几分钟领导冗长而又老套的开学致辞，拖完晨读的时间。
也总好过回来之后继续早读，然后发生那件让郁野觉得尴尬又不愿回忆的事儿。
那天，升完旗距离晨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谢老师让郁野到讲台上领读。
作为一个一见到人多就不自觉心生胆怯紧张到想要发抖的人，郁野走到讲台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了。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她还需要站在那里发指令，带着大家朗读。
向来声音就不大的郁野，站在那里，紧张的浑身僵直。声音更是如同一滴水落入湖中，没掀起一丁点波澜。
那音量，大概也就郁野身前两排的同学能听到。
于是被谢老师要求声音大点，再大点。
本就紧张的郁野，不得不一直努力的提高音量。直到，她发出一声破音来，声音极尖利，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忍受的聒噪，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有同学很小声的笑了出来，又立马憋了回去。
谢老师脸上还带着被震惊到的神色，张了张嘴，似乎也有点想笑。终究是她自己选的课代表，肯定是不能笑的。
郁野站在那里，只觉得异常难捱，脸上烫的几乎就要一把火烧着了。身上仿佛又千百道炙热的目光盯着，似乎要把自己盯出来一身窟窿。抓着书的手很用力，手背青筋几乎都要暴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眼眶中更是强忍泪意，努力克制着不让它滑落。
“……好了，郁野你回座位上吧。以后的晨读，由班长来带领。”谢老师温声吩咐着，虽没有责备之意，但是却带着几分无奈。
班长认真的点了点头，郁野则是又沮丧又难堪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向来坐得笔直的她，恨不得缩进桌洞里去。
再多在讲台上待一秒，郁野肯定会控制不住掉眼泪的。
是真的，丢人啊。
也是真的，让她觉得自己无能啊。
谢老师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郁野身上：“……早读就先暂时这样安排，不过郁野啊，你下去也要多练练。以后的早读，老师可还是要让你来带的呦！”
猛然被点名的郁野条件反射似的就要站起来，险些带翻了凳子。许戈脚尖一勾，拦出了凳子，避免它倒地发出声响，然后又顺手扶正。
郁野慌乱的对着谢老师点了点头，又忙不迭的小声给许戈道谢。
即使升旗仪式真的长了那么几分钟，这件事虽然暂时不会发生，但既然身为课代表，郁野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她依旧希望加入时间能倒流，升旗仪式的时间能够再长一点。
这就是郁野了，明知避无可避，明知毫无意义，却总是下意识的想着逃避，是在逃不过去，那就能逃一时是一时吧。
有种毛病，叫做“我知道这样子不好但是我就是改不了”，郁野就是这样的。她自己这个毛病，她很早就知道，但是试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能改得了。庆幸的是，在某些问题上，郁野是从来不会逃避的。
即使再小口小口的抿着，水该喝还是要喝完的。郁野不可能一直抱着杯子不撒手，吹气球这件事，是逃不过去的。
是的，就是吹气球。
这是那天之后，温弋北和许戈一起给郁野想出来的“训练方法”。他们一致认为，郁野之所以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她的肺活量太小了。如果肺活量能上去，那么声如洪钟不是梦。
因此，温弋北和许戈特意在大课间的时候去小卖部买了几只气球。随意的捡出一只丢给郁野，让她一口气把气球吹起来。
郁野捏着气球，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围着，被命令要求吹气球，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唯一确定的是，就算让她十口气，这只气球能不能被吹出篮球大小还是问题。更遑论一口气。
为了让郁野信服这是可以做到的，温弋北还和许戈艺人又拿了一只气球，两个人同时鼓则腮帮子，真的是肉眼可见的一口气将气球吹了起来。
“哈，看到了吧？一口气吃气球就是这么简单，学着点！”温弋北因为憋气脸颊发红，却依旧眉飞色舞的捏着气球洋洋得意，“你快先试试！别干看着呀！”
许戈的脸上也同样红色尚未散去，但是没有想温弋北那样嘚瑟，而是很温和的说道：“你看，一口气吹气球是可以做到的……虽然也有点难度……”回想到刚才吹气球的过程，许戈的声音也带着点不自信。
他们刚才的要求，好像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这种气球有些太大了，或许应该换成那种小气球……”许戈向温弋北建议道。
看着鼓着脸颊努力吹气球的郁野，温弋北在一旁好似着急的不行。许戈则是温声慢语：“别着急，慢慢来，今天就先试试你要花多少口气才能吹起一个气球。”
郁野果然一口一口气慢慢的吹着，吹得她觉得两腮发疼，气球才终于被吹了起来。比温弋北他们之前吹得大小略小一圈儿。
温弋北啧啧有声，从郁野手里抢过气球。因为没有捏的太牢，在换人的时候，气球又被放跑了一些气。
郁野努力的深呼吸平复刚才的用力过猛，耳旁却忽然传来一声“嘭”的炸裂声响。
是温弋北把郁野刚才吹得气球拍爆了。
没有丝毫防备，冷不丁被吓了个正着的郁野，手一抖将桌子上的铅笔盒和课本扫落在地。文具盒里的笔摔了满地，甚至钢笔都笔杆笔身分家了。
说实话，郁野是有点怕气球爆炸的。还是这样毫无防备突然炸裂在耳边。
她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都被吓得出了窍，连满地的笔和课本都忘了去捡。
等到终于毁了魂儿，许戈已经帮她捡回并且重新放回了铅笔盒，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了。
郁野恨不得哇的一声就立刻哭出来。
罪魁祸首温弋北早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第二天，大气球就被换成了小气球，整个吹满，也才不过郁野手掌的长度。
“温弋北说了，你喜欢什么颜色就说，他保准第二天让你吹到你喜欢的颜色的气球。”许戈转达，又很贴心的强调道，“吹吧，有我看着，他再不会过来捣乱吓唬你的。”
“我喜欢黑色，他也能给我找来啊？”郁野有些郁闷，怏怏的抓着气球。虽然许戈的话带着让人安心的意味，但她也不会忘记刚才许戈的腹黑狡诈，竟然拿温弋北来“威胁”自己。
2007年的时候，别说黑色气球，就连白色的都不曾见过。但凡气球都是喜气鲜艳的颜色，诸如大红大绿这一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