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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三尺内,方寸间

六月的盛夏,天地间一片郁郁葱葱。

辽东不比中原,即便到了盛夏,也没有那么酷热,走在路上,还会有阵阵凉风拂面。

三个月的静养,董小蛮的身体已经痊愈,这时正和沙守走在河边的小道上。

“沙大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辽东?”董小蛮在这待了三个月,有些腻了。

“你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过几天咱们就回去。”

“早就好啦!如果不是你和公孙大叔让我多休息,我早就想走了,说好的,我们还要去江南玩呢。”董小蛮和沙守最近都住在公孙家,公孙裕把他们视为上宾,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但架不住时间一长,董小蛮也觉得过意不去。

当日沙守带回了雪莲和千年石笋液,珍珠大喜过望,立即出手炼制了最适合董小蛮服用的解毒药。在那之后,珍珠又将剩余的雪莲、冰参、石笋液配上她调配的药材,炼了一炉灵丹,取名“三灵妙还丹”,有疗伤、解毒的功效,还能增长内力,只不过后者只对一般武者有用,像沙守、董小蛮等已经在一流境界以上的,很难再用灵丹增长内力。

灵丹炼出百余粒,除了珍珠自己留下二十粒作为报酬,于狂、王永廷等人每人分了几粒,剩下的都给了沙守和公孙萝,不过公孙萝对董小蛮受伤之事心中一直有愧,再加上有两样主药都是沙守取来的,便将大头让给了沙守,到头来差不多有一半到了沙守手中。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董小蛮逐渐好转后,公孙萝才真正做起了东道主,带着众人到各处领略辽东的风光。但毕竟公孙家还要做生意,公孙萝这次回来一个多月就又离开了辽东,王永廷和梁韵儿也跟着回去,只剩下沙守和董小蛮在公孙家住到现在。

如果不是为了董小蛮养伤,沙守也想早点回去,调查一年前事情的真相。为了让董小蛮好好养伤,不让她分心,沙守只跟大家讲了漆玖的故事,并没有说太多自己那件事的疑点,不过他也暗中拜托公孙裕,请公孙家的商号帮忙传递一些消息。至于公孙裕是不是让他暗地里的力量参与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董小蛮常年练武,身体要比一般人恢复得快,虽然受了重伤和剧毒,但经过调理后,一个多月就已经好的差不多。只不过稳妥起见,沙守还是劝她多留了一段时间,两人时不时切磋武功,确认董小蛮武功境界恢复并稳定,沙守才打算带她离开。

“沙大哥,你说,为什么有许多前辈喜欢隐居?你师父易前辈、珍珠姐姐、还有那位漆玖大哥。这世上好玩的东西这么多,为何要住在深山中?以后你会隐居吗?”董小蛮伤好后,沙守又去找过漆玖一次,送了他一些丹药以表谢意。当时董小蛮想与沙守同去,但漆玖早就嘱咐过,不愿见其他人,因此沙守没带董小蛮,为此董小蛮颇有些怨念。

“隐居深山不见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吧。漆玖大哥是因为情殇,老头子是为了避世,珍珠姑娘也许只是喜欢在山里生活。人在江湖,就少不了恩怨情仇,我在山上生活了十八年,下山之后,这花花世界还没享受够,怎么舍得隐居?不过等若干年后,会不会再有其他选择,谁又说的准呢?就像我当年在山上,可曾想过做杀手?做杀手时候,又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成了皇帝的师弟?以后的事,还是不要多想。小蛮,你呢?我猜你是不愿意隐居在深山中的。”

“我不喜欢整天见不到其他人的生活,所以在凉州待久了,整天被师父养在家里,我就想跑出来。”董小蛮嫣然一笑:“不过就像沙大哥说的,以后谁说的准?万一哪天你想隐居,我也陪着你去呢?”说完,董小蛮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

沙守没说话,伸手拉过董小蛮的手,捏了捏。

董小蛮心中荡漾,小声道:“沙大哥,去过江南后,你跟我回一趟凉州可好?”

“好,神枪前辈不会教训我吧?”

“哼,他敢?”

两人在河边坐下,董小蛮靠在沙守身上,双眼微闭,风吹皱了河水,吹得河边青草摇曳,也让董小蛮的心情愉悦,只愿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世事总不如人意,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董小蛮睁眼,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朝这边奔来,骑在马上的人身形微躬,像是要掉下来。

一人一马很快到了沙守两人不远处,却见那匹马像是踩到了地上的小坑,前腿一弯,马背上的人本就坐的不太稳,这一下就被甩了出来,在两人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哟,疼死了。”地上那人立马站起来,身上还沾着杂草。“这什么破马?太不小心了。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那人正要牵马,抬头看到了沙守二人,只见他定睛打量了沙守,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你是沙守沙兄吗?”

沙守愕然,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人,他仔细看了看,这人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可能要小个一两岁,嘴角带着点血迹,应该是受了伤,却一脸笑嘻嘻,看到自己就好像捡到宝了似的。

“阁下是谁?”沙守问道。

“哈哈,你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我师祖为了让我认识你,还画过你的样子,他老人家一手丹青妙笔,我是信得过的。看你神韵跟那幅画有七八分相似,我就知道是你没错。大衍剑派余学文,见过稷下传人沙大侠,幸会幸会。”余学文说着,也不去牵马,直接跑到沙守身边,继续道:“后边有个人在追杀我,沙兄,要不要干一票大的,咱们把他打跑了,以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可就更上一层楼了。沙兄,说起来你还比我高一辈,而且我出门就是因为你,这次遇到了困难,你可得帮我一把。”

沙守哭笑不得,这个叫做余学文的小子,如此跳脱,但按他所说,他应该是楚三羊的徒孙,不管怎样,如果真是遇到了麻烦,沙守看在楚老前辈的面子上,的确应该出手相助。

“余少侠,不知道是谁在追杀你?”

“咳咳”,余学文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痰。他毕竟受了伤,而且看起来伤的不轻,只不过他大大咧咧,凡事都不放在心上。他缓了缓,说道:“你可别叫我少侠,叫我名字就行。追杀我的是百拳门门主孙农,这老小子以大欺小,我昨天在街上看到有人欺负乞丐,就去教训了一顿,那人竟然跟我动手,结果被我打个半死。谁知道他是百拳门弟子,正好姓孙的那老小子到附近办事,今天就找上门来,到客栈堵我,还不知廉耻地把我打伤了。幸好我跑得快,从他们那些人手里抢了一匹马逃出来。不过那姓孙的追在后边,应该快到了。”

沙守忍不住想揍这小子,孙农是谁?还干一票大的把他打跑。这时候该跑的是自己这些人才对。

容不得沙守多想,余学文大叫道:“他来了。”

沙守扭头一看,一位褐袍老者飞奔而来,那人身形稳健,速度如果比起轻功高手,并不算快,但他步伐整齐,每一步都像量过一样,虽在奔跑之中,整个人却毫无破绽,沙守觉得这人只要想停,随时可以停下,不会让人有任何间隙可乘。而且那人气势内敛,已经离这么近,沙守竟然一点感应都没有。

不愧是与刀君王天象、神枪秦终南等人齐名的武林名宿。

“前辈且慢!”沙守不可能任由余学文在自己眼前被人打伤,便出口喊道。

谁知一路奔来的孙农根本没有理睬,伸手直朝着余学文抓去。

沙守只好一剑刺出,希望能阻挡一下。

孙农冷笑,手掌拍在徐夫人前端,喝道:“撒手!”

沙守只觉得手臂一震,徐夫人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辽东百拳门,是辽东地区最大的门派,可以说是辽东武林至尊,即便在整个武林,也占有一席之地,其声势丝毫不弱于大衍剑派、众生禅院、星月宫,以及更古老的武林大派少林、武当、龙虎山等。如果论起来,宋璧所在的星月宫反而比不上百拳门,只因星月宫上代门主白元已经过世,如今宋璧的师父柳残月虽然是宗师修为,却远远称不上绝顶高手;而百拳门的强盛,只因为有一绝顶高手,便是门主孙农。

孙农并没有名师传承,年轻时候当过兵,是行伍出身,练的都是最基础的军中拳法,但他天赋异禀,将最简单的拳法练的出神入化。后来孙农回到老家,据传曾有奇遇,不知在深山中吃了什么奇珍,内力暴涨,一举突破宗师境。随后他组建了百拳门,说是门派,但更像是帮会,门中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不管是绿林好汉,还是山贼响马,只要会武功,孙农一律把他们打服了收入麾下。

加入百拳门的高手,都需要把自己的武功传授给孙农。孙农也不藏私,与众多高手互相交流,指点手下人练武,久而久之,麾下高手皆服。辽东虽然武风彪悍,真正强大的武学传承却不多,但孙农参阅了上百种威力不一的武功后,竟然融会贯通,创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他偏爱拳法,一身拳意无人能敌,他将自己的拳法命名为“方寸拳”,号称“三尺之内无敌手”。宗师境以上的高手,真气外放数丈伤人不在话下,像王天象那样的绝顶高手,刀气甚至可以劈到十丈之外。但是孙农却是个异类,他的拳力收敛,打出三尺之外,威力可能比沙守现在强不了多少;但是三尺之内,裂金碎石,无人能挡。原本也有人不信,认为是百拳门的人自吹自擂,但后来有宗师境高手与孙农对决,刚一近身,就被孙农一拳打死,且拳头离那人身体还有两尺距离,于是江湖中人知道,决不能与孙农近身缠斗。

孙农悍勇好战,出拳从不管对手境界如何,所以即便是余学文这样的后辈,他也毫无顾忌。不过他知道余学文是大衍剑派传人,故而当时出手并没有用全力,只是将其打伤,否则余学文小命早就没了。

沙守此时只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凝重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要让孙农的拳劲打到自己。

孙农虽然霸道,时常冲锋在前,但其人并不莽撞,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想过杀掉余学文,一旦被人知道,那就是将大衍剑派得罪死了。刚才他看到沙守那一剑精妙无比,再加沙守与余学文像是相识,心知这可能也是名门之后,故而他对沙守也没有下死手,只想着把他打伤。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沙守竟然躲开了。

如果说沙守能挡住这一拳,孙农不会感觉意外,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子,竟然能够从他的拳下溜走,要知道方寸拳的要领就在于方寸之间尽在掌握,当然这个“方寸”对孙农来讲,就是三尺之内。可是沙守能躲开,就出乎孙农意料了,这是什么身法?

余学文看到孙农迟疑了一下,便抓住机会,拔剑刺出。但是剑尖刚到孙农身前,便被他一拳隔空震开,然后又一拳打向余学文腹部,虽然余学文身子在孙农拳头的三尺之外,但毕竟有伤在身,顿时又是一口血吐出,趴在了地上。

孙农发觉身后又有劲气袭来,猛然转身,却是董小蛮手执胭脂长枪直刺而来。

“咦?”孙农略带惊讶,一把抓在枪尖之后,枪势骤然停止,纹丝不动。

孙农一拉长枪,董小蛮赶紧松手,但是被那股力道带的,身子朝孙农倒去,孙农伸手就要将她抓住。这时沙守突然出现,一手抱紧董小蛮,另一只手挡住了孙农那一抓。

孙农再次惊讶,刚才虽然没出拳,但是在沙守出现时,他也立刻在手上灌注内力,即便是一般的小宗师被打倒也不好受,沙守竟然能够挡住。

沙守已经退后数步,刚才硬接那一下他并不好受,气血翻涌难以压制,如果不是他练有金刚身,如果不是孙农刚才未出拳,他可能会被打个半死。

三人根本不是孙农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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