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灵溪起床,收拾妥当,在轻音乐的伴奏下,悠悠地绕过大书桌,穿过大玻璃门,来到露台上。时间还早,放眼望去那是一片雾腾腾的烟雨朦胧。
霎时记忆好像是坐上了时光机,穿越回了她的高中时代。记忆选择了一个历久弥新的主题---友谊。
男生和女生之间有没有纯洁的友谊?这是一个每个人一生中都会被无数次问起,自己也会一遍一遍反复反问自己的问题。
记忆中灵溪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可能很多问题都得在人们年过三十了以后才会有属于自己的答案吧。
关于男生和女生之间的纯友谊,灵溪将记忆中相关的人物都过滤了一遍,最后留下了一个人,高中时代的凉先生。
灵溪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男闺蜜的话,那应该是他了。
关于这个议题的思考带给了灵溪与之相关的所有记忆,身心沉沁其中,是如夏日凉风般的清爽和如冬日暖阳般的温暖。
首先想到的是凉先生对女性朋友的常识教育。当时同学们都对凉先生一个男生拥有那么渊博的女性知识,并且总是和女生打成一片感到十分讶异。他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细致讲究。每天都会时不时地给女性朋友们普及最新的护肤,美妆,减肥,穿搭,生理健康等相关的知识。在正统的教育体系里,他好像被看成了不务正业,有些人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可懂他,了解他的人知道,其实真实原因在于:因为他爸妈是医生,所以懂得多,因为他很爱他妈妈,所以关注。
凉先生对于灵溪的意义好像与他对于其他人的意义又更加的不一样,可能因为灵溪对美容,穿搭和减肥之类的东西兴趣不大,所以凉先生对于灵溪的影响更多的来自于心理层面,来自于心理舒适区被突破的惊喜,惊在于过程的不适,喜在于经历后的成长。一种性格的人对于与之相反的另一种性格其实可能存在着极大的吸引力,只是可能由于生活惯性,人们都习惯于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所以渴望被搁浅。所以对于凉先生,灵溪是十分感激的,虽然刚开始对于舒适区被打破是很排斥的,或许一直都会有些许排斥,因为被拖出舒适圈多少都会引发些许不适。但短暂不适之后生命力被激发的感觉是会让人永生难忘的。现在想来,灵溪觉得对于生命中那些愿意生拖硬拽把我们拉出舒适区,并陪着我们一起去经历那一切不适的人,都是值得我们用一辈子去感激的人。
凉先生待人的热情对于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和怠动不苟言笑的灵溪来说是一极大的考验,凉先生见人总是欢快的问候,关系特别好的甚至是热情的拥抱。有时候中午放学后,从家里吃饭回来的他总会拍拍正在安静看书的灵溪的肩,告诉她他回来了,灵溪总会身子往边上挪挪,并告诉凉先生:“别动手,离我远点。”下一次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剧情还是一样的。虽然不习惯,但灵溪内心底对于凉先生鲜活的生命力和炙热的生命热情是无比羡慕的。灵溪有时候也会怨自己,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沉闷,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鲜活一点,有点生气。在凉先生的生拖硬拽下,灵溪和人的第一个拥抱,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欢笑可能都产生于被凉先生怂恿的和朋友之间的嬉笑打闹之间。
从凉先生的身上,灵溪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意义的意义。
有时候课下时间,嗖地灵溪身边的空座上会坐下来一个人,对着认真学习的灵溪一顿乱七八糟生活常识的普及,很多时候灵溪可能都只听见了声音没听进去内容,或者有时候听进去了内容,可对内容本身并不十分上心,有时候灵溪可能在想那些都是将来的事情吧,现在不用着急。这时,那些对话好像是无用的。
如果晚自习时间没有老师来的话,凉先生会跟灵溪的同桌换座位坐到灵溪身边来,然后开开心心的听三节晚自习的歌。有一次他在学曾轶可的《狮子座》,还逼着灵溪一起学,到最后灵溪也没学会,可能因为她是狮子座,所以到最后关于这首歌,她就记得了两句歌词“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和“短发的女人也可以性感和可爱”。
关于音乐,在凉先生的逼迫下,灵溪学会了一首韩文歌。当时俩人都不懂韩文,所以歌词是凉先生用他那不好看但是极其工整的文字自己翻译过来的中文。时代久远,灵溪已经忘记那歌是怎么唱的了,甚至连歌名都已经记不住,查不到了,隐约间只感觉那好像是一片像樱花林一样烂漫的粉红色回忆,也许它的名字叫青春。
凉先生也有话不多的时候,有时候中午或者是下午放学从家里吃饭回来,会坐在灵溪身旁的空座上,独自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眯一会。有时候刚坐下不久,灵溪同桌回来了,吵着让他让座,这时候他也不像平时那样生龙活虎地开玩笑吵闹争执,只是静静地站起来,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下,接着睡。
灵溪和凉先生之间曾经发生过很多事情,有渐渐被遗忘掉的,被凉先生普及过的常识好像都不记得了,一起听过的歌不再听了,一起学过的歌全忘词了,两人好像走散了,快十一年不见了,很多年不联系了。
也有被永远记得的,像灵溪上大学之后,凉先生和他们一个共同的朋友的生日的数字组合是灵溪很多年的银行卡密码,虽然那个密码现在已经不再用了,可是那一串数字好像已经成为了灵溪的肌肉记忆。
意义是一个极其主观话题。也许对于有的人来说,一个在自己身边空位上睡着了的人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于灵溪来说意义重大,还不仅仅只是陪伴而已,好像还会有一份随着而来的笃定和心安,所以意义因人而异。再者,内容层面的无意义并不代表精神层面的无意义。对于极安静的人而言,有时候喧闹是一种恩赐。对于极认真的人而言,偶尔的随意是一份礼物。有时候无意义是最珍贵的意义。
这份感情美好吗?非常
即使遗失了也依然美好吗?是的,虽然它可能已经遗失在了现实的世界里,但会永远美好在灵溪的精神世界里。
即使是最终遗失了也是有意义的吗?是的,而且意义重大。无论时间过去多久,灵溪想它始终都会是她内心一隅的光亮,温暖,美好。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物最终都会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所以是否最终会失去不应该被当作我们做价值判断的唯一标准。
遗憾吗?对于一份遗失掉的美好情感,大家可能都会懊恼自己,怪自己曾经没有再多努力一点点。人总是这样,面对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有将其永远留在身边的热切愿望,只愿意相信圆是好的,满是好的,可生命的常态更多时候是:空和缺。
灵溪心想:
如果说自己曾经的生活是一潭镜面湖水的话,那凉先生是那颗破镜的坠石。
如果说生命是一场高速旅行的话,那凉先生是那岔出高速路不远处的服务区。
对于一份已经遗失掉了的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友谊,除了回忆,还能留下些什么呢?灵溪想对于她而言应该是美好祝福。就像有一次和朋友一起旅行去到湖边,见一年轻男子静坐湖边漫弹清唱,那个个当下出现在脑海里的人是凉先生,那个当下即为他许下一愿:愿他一生身处阳光,安定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