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有个堂弟,快二十五了,单身,被催婚是他目前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
对于堂弟找女朋友的事情,有的人是真的担心,比如爷爷奶奶,他的爸爸妈妈,因为据说堂弟长那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大人们都觉得堂弟太内向,太腼腆了,不会跟女生相处,所以都着急他找不到女朋友,于是家里各路亲戚都帮忙介绍着。
有的人不是真的担心,比如燕子。虽然每次燕子问起堂弟关于女朋友的事情,堂弟也会回答说,没谈过恋爱,没有女朋友,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对于曾经有没有深刻地喜欢过一个女生,堂弟的回答也是极其含糊和不确定的。
但只要想起一些事情,燕子就会再次坚定,堂弟在感情上其实不是木纳,相反是极其细腻和敏感的。比如不会喝酒,后来成年了,过年和大人一起喝,太过直接和干脆,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傻,不懂节制。
燕子觉得,每一种进入了体内的情绪都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输出管道。然而对于太过安静且话还不多的人来说,也许偶尔在自己最爱的亲人面前,最能放下心理防备,最能丢下包袱做自己,如若一不小心失了形象,也会想,是在家里吧。
正常情况下,他会迅速把自己灌醉,回房,倒头便睡。
那么多年了,有过一次例外,喝醉了他耍起了小任性。那是新年期间的家庭大聚会,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堂弟那天格外开心。堂弟从小跟小姑特别特别亲,那天席间像小孩子一样要挨着小姑坐,粘着小姑,气氛活跃,一开心他比平时多喝了不少酒。都说人在状态好时喝酒不容易醉,吃过饭,换了地方之后,堂弟依旧粘着小姑差不多正常的聊了好久好久。可就在小姑说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要回家了的那一刻,堂弟的情绪上来了,一个劲抱着小姑,央求小姑不要走。燕子刚开始以为是堂弟在开玩笑,扮小孩子装嫩,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子的。他爸看不下去,觉得一个大男人像个什么样,几大句重话丢了过去。
堂弟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那是燕子第一次见他对一个那么小的事情那么坚持,最后好几个人才拉住了他。也是燕子第一次见他哭得那么伤心,燕子倒是觉得那些眼泪不见得全部都是因为那件小事情,也许那件事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最后扶他回房休息,给他盖好被子,堂弟拉着燕子的手,于是燕子静静地坐在床边。不一会,堂弟内心里的一些话好像找到了一条合适的向外输送它们的管道,沿着那管道,那些话一句一句井然有序地被输送了出来,坦率,直接,没有犹豫。
都说自我意识太强或者安全感太低的人是喝不醉的,意识会一直都在,燕子想那天的堂弟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说出那些心里话,一定也是因为他知道那个房间里只有燕子和他哥哥他们三个人吧。
都说上帝是公平的,一般嘴笨的人,或者看起来很傻的人,其实都是心明眼亮的,燕子的堂弟应该是这种人吧。
突然有一天堂弟跟燕子分享了他的“雨姑娘”就是证明。
符合他的个性,没有用直接说的方式,用文字写了下来:
“不记得时间的日子里…
一些场景总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并且日益清晰!感觉就是在昨日!可事实却是,已经在岁月中丢失!只剩回忆!回不去的过往!
那是15年7月,我大学进入实习阶段,是在省城一家非常有实力的快递公司做实习生!就在那一年年末!我认识了她。
临近年边,快递公司业务繁忙,忙碌起来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时间的发条好像也被拉紧了些似的!
贵阳的12月,原本就湿冷,夹着些寒风,好像更冷了些,加上身在异乡,好像寒冷又添了一重。不过那年冬天还好,我的一直属领导待我非常好,她叫红姐,她邀请了我去跟他们家人一起过元旦,还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女朋友的事情我倒是没太放在心上,因为心里想着这种事情只能随缘吧。可对于一起过元旦这件事情感觉心里暖暖的,充满了期待。
元旦这一天如约而至,元旦期间大家都放假了,快递公司也不是很忙,于是那天我们下了个早班。冬天里天黑得早,才6点半左右的样子,天几乎就黑透了,那天我们一路黑夜里驱车赶往红姐家,一路上,感觉夜黑得很有质感,风吹得很温柔,好像路灯都很美。
一进屋,见火炉旁坐着一位长头发的姑娘,第一感觉,恬静,因不熟悉,也没敢细看。
我们到红姐家时,家里人已经把饭煮好了,红姐一进屋便进了厨房。烧火,洗菜,做饭这些事情我从小就开始做了,于是也跟着红姐进了厨房!刚开始我帮着忙烧火,后来看到还有些菜还没洗,于是我出了厨房,到外边来开始洗菜。冬天的水不是一般的冰呀,感觉那刺骨的寒气得用强大的意念和心力才足以与之抗衡,正当我做足了心里准备全神贯注吭呲吭呲地洗着菜时,感觉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人,晃神中我扭头一看,是刚进屋时看见的坐在火炉旁的那姑娘,俏皮地并排蹲在我身旁!我又偷偷瞄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也没说!我继续认真洗菜,她也继续保持沉默,不知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我俩最后是谁先打破了沉默。只记得她好像问了我:“以后的规划是长期待在贵阳吗?”我好像回答的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的!”……
吃完饭,我和红姐一大家子围着火炉各种闲话家常,感受着各种温馨美好……
时间过得飞快,感觉还没玩好就已经很晚,我该要回住处去了!红姐的爱人开车送我,到门口上车时,红姐把我拉到一旁悄悄跟我说:“那个小姑娘是我妹妹,是我之前一直跟你说要给你介绍的女朋友!”
车子启动,那个小姑娘也跟着我们上了车,坐在后排,我坐在副驾!虽然夜漆黑,光线昏暗,可我好像依旧能看清她那精致的脸和她那双清澈的眼,也许是已经深刻在心里了吧。
红姐家离我住的地方不是很远,那天晚上尤其觉得近,心里想着马上就要到了,心里莫名地很慌,时时刻刻都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坦坦荡荡的往后排看一眼,而不只是用余光。可慌乱中脑子更是一片纯粹的空白,连合适理由的影子也没找到。
我那时希望能永远都不要到达的那个终点好像一点也不通人情,宿命般地很快就到来了。就在准备要下车了的那一刻,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借着解下安全带的侧身,我勇敢地看向了后排,锁定了小姑娘所在的方向,有了一次我和小姑娘惊心动魄的四目相对……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俩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感觉一切美得像梦一样,那也是我第一次好像懂了“一眼万年”这几个字。
最后我也不记得我是多久下的车,是怎么下的车,怎么跟他们说的再见……
只记得下车后的我痴痴的在微雨中站定了好久好久,看着车渐行渐远,直到它慢慢地最终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那个夜里,站在大街上,迎着寒风,从来都超级怕冷的我,竟然第一次觉得冬天的微雨美好极了。
我给这姑娘取了一个专属于我的名,叫雨姑娘。一个原因是她的名字里有一个跟雨同音的字,还有一个原因是在我心里她好像和雨已经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每遇微雨,那年元旦深夜微雨中的场景就会再一次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重现。”
这就是堂弟写下的有关雨姑娘的故事,有可能只是一部分,有可能已经是全部了。
燕子想,有的事情是急不来的。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人的心里话需要等,有些故事的结局需要等,属于自己的爱情需要等,属于自己的成长也需要等……那就等吧!
民间好像有句话,说的是:“傻人有傻福”,虽然燕子一直都觉得堂弟不傻,但他的名字真的就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