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埃古的地下世界。他们攀登再攀登,呼吸让喉咙疼痛。肌肉灼烧,但无法休息。迅捷的脚步在寂静中跟随着他们。恩娜停下并转身,向他们身后的地道中射击。她填充打空的激光卡宾枪,同时读秒。光弹震碎了黑暗。她不确定是否还有跟着他们的重生者,但如果有的话她不会让它们靠近到自己能确认的距离。
“走啊!”她喊道,并停下射击。她沿地道向上跑时卡宾枪上的充能指示器闪烁着琥珀色,经过契约转身掩护她的地方。赛维丽塔在恩娜通过她时转身,然后契约开始跑。恩娜感觉血管中的混合药剂压制着自己的虚弱,同时在感官边缘嗡嗡作响。她追上了身形疲惫的约瑟夫,还有科技神甫,并看到了远方的一环日光。
“快到了,”约瑟夫嘟囔道。
恩娜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在契约和赛维丽塔通过时掩护他们。
“那里有人!”突然在地道中停步,格拉维乌斯-4-罗喘息道,传感器歪斜,齿轮在他头颅的破洞中咔哒作响。
恩娜扭回头去看契约身后的地道,但那里黑暗而寂静。
“地道口外面,”格拉维乌斯-4-罗发出嘶嘶声。
恩娜感觉寒冷和和沉默穿透了自己的全身。契约到达了她那一层但减慢速度,而她察觉到紧张感在他们周围蔓延。
“重生者有可能在我们前面抵达地表吗?”她问。
“用什么办法?”约瑟夫问。
“我想不出来,”格拉维乌斯-4-罗说。
“大——”约瑟夫开口说。
“契约……”这个词沿着地道翻滚,回响,混合着扩音器的噼啪声。“我们必须谈一谈。我不希望流血,所以别惹我放你的。”
恩娜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枪管后的地道口。她认出了那个声音。她想起了他们刚逃离地下世界中塔利托的尸体:她想起的是他的话,以及将他钉在自己骨头王座上的银色羽箭。被另一个审判官所杀……
“大人,那是……”约瑟夫开口。
契约看了传教士一眼,开始朝地道口外的那轮日光缓慢走去。
“所有人不许举起一件武器或者开一枪,”他移动的同时说。“如果要打一仗,第一击是我的。”
恩娜从地道口走出时,热度和光亮如锤子般落到她身上。契约和其他人在埃古单色天空的强光下停步。欢迎他们的是充能武器的嗡鸣声。十个身穿石墨灰色铠甲的人围着地道口站成弧形。镜面般的护目镜隐藏了他们的面容,动力背包在他们身后嗡嗡作响。机械强化支撑物沿他们的肩膀一直到手臂。恩娜注视着他们手中的重武器,它们的充能线圈上散发着热量。他们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金和珍珠白色终结者铠甲的人,而他身边的人是维奥拉与柯林德.冯卡斯特兰。正从浪人行商的脸上流下汗水弄脏了他厚海军大衣的领子。维奥拉脸上是克制着愤怒的无表情面具。
契约看向那个人,然后慢慢的转过头,眼睛扫过戴着镜面面具的士兵。灵能机炮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冯.卡斯特兰家人后转回到沃特。
“他突袭了我们,大人,”柯林德说。“对……对不起。”
契约向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沃特。
“你用这种方式表达和平的意愿?”
“我的意愿是和你谈话,”沃特说。
“谈话……”契约说,点头并看向别处似乎在掂量着这些话。灵能机炮稳定的指向沃特。“谈话……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团结,”沃特说,而这话声音刺耳,来自其帽兜下的银色呼吸面罩。“为目标而团结。”
“一种开启此类对话的奇怪方式。”
“谨慎,”沃特说,“在那一切发生之后,我怎么能不小心。”
“那我怎么能不将你假设为敌人?”
“如果我是,”沃特说,“你还不知道我在这里时,我就已经杀死你了。我可以让你的穿梭机在天空中点燃,或者在你走入光亮前进行射击。我可以杀死你的仆人并毁掉你曾经触及的所有东西。这些我都没做。”
“但你在这里,”契约回应,“而我没邀请你。”
沃特停下,然后倾斜自己的头好像在承认这一点。他打了个手势,那圈士兵退后,在稍息姿势中做好准备。恩娜感觉压迫自己神经的威胁感减弱了,但没有消失。
“我不像自己应当的那样了解你,”沃特说。“那是我的失败。但是,你的作为,关于它们我知道一些。你是一位皇帝的好仆人。坚持不懈,毫不退缩的行动,专注于目标。你的主人会很骄傲的。”恩娜看到契约面具般脸上一次肌肉抽搐。“你不知道我认识他?”沃特说,恩娜发现领主审判官注意到了同样的瞬间。“我认识阿根托,没有我应该的那么熟悉,但我认识他。你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契约。”
“他死了,”契约说。“他对我的影响随他一起死了。”
沃特点了点头。
“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并非你认为的那么陌生。我知道阿根托已经死了,但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个新生的圣人杀死了他,“契约说。沃特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耸立于他们之上巨锭锈蚀的表面。
“他信仰索里安的理念……我告诉过他那将成为他的毁灭。”他摇了摇自己的头,而那个动作,对于普通人如此平常,让庞大的终结者铠甲发出潺潺声。“对于神圣救世主的信仰,对于神圣化身的……那算什么,不过是对分歧的教唆,以及狂热的理由?”
“任何信仰不都是吗?”契约问。“区别是那是否是真理。”
两个审判官盯着彼此的目光。
“这就是你为什么到这里,”契约说,“争论信仰与原则?这就是指引你的信条,对有违和谐事物的空谈与辩论?空谈扼杀行动,直到人类喘不上气来。”
沃特摇了摇自己的头。
“相信与否,我在这里更多是朋友而非敌人。而我的信条不会阻止我将自己的不同见解放到一边。实际上,它们要求我到这里,而我找到了一条让皇帝国度强大的方法,那就是我要设法找到拯救的你方法。”
“拯救我……还是审判我?”
“有些事不得不提,”沃特说。“还有其他人,其他几个,希望你带着锁链被拖回阿斯珀芮雅神庙的灰烬,另外其他的甚至不希望你得到那种尊严。”
“我不会是跑过去并对他们的异想天开吠叫的狗。他们的愤怒和你的假设只是有烟没热的火。”
“这里就是执行袭击邪教来源的地方,一个复活教派,加上你的索里安观点。你指控了一名自家异端审判庭的著名人物,你在随之而来的屠杀中幸存下来,然后在面对任何质询前逃离……请给我另一种假设,除了你给自己的同僚带来了死亡。”
“他们还有你可以随自己所愿评判,”契约说,并做出一个最小幅度的动作。
“别对我耸肩,孩子!你敢!”沃特的声音咆哮而出,伴随着怒火和扩音器声吼道。恩娜感觉到沿着脊梁而下的寒意。“混沌在这里。它正在吞噬我们的骨头,而可以应对的人睡在灰烬里,或者与彼此争斗。咱们正在衰落。人类正在死去。别仗胆反驳这和你没有关系。”
沃特的铠甲随着伺服器弯曲下面的护甲板而咆哮。恩娜几乎可以感受到他体内辐射出的一波波怒火。然后,就像遮蔽一盏灯的百叶,他脸上的怒容消失了。几乎就在恩娜眨眼之间,而伊德里斯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
“作为审判官最重要的是意志力,”她曾经说过。“面对宇宙真相的愿意,以及行动。某些时候那意愿的力量如石,不屈不移;其他情况下其如江,无形但能与山比高;为数不多时其如剑,劈砍前锋刃收于鞘中。”
“真相是已经没有选择了,”沃特说,他用受控制的刺耳声说。“我拥有了你的船,还有把你带到这的船。如果我们达不成共识,你就会留在这。”
约瑟夫哼了一声,但契约笑了。恩娜感到一阵震颤。契约挑起一侧眉毛,扫视着恩娜、赛维丽塔和约瑟夫,然后回到沃特。笑容还在他嘴唇上。他耸了耸肩。
“那你算什么?那些评判他人的乌鸦会怎么说你?像老神棍一般藏起自己脸的恶魔猎手,塔利托的盟友,变成一场屠杀的密会之召集人——带着这些名声,你站在这里是作为法官,还是一个想要盟友但几乎得不到的普通人。”
恩娜感觉自己加速的心跳填满了这沉默的几秒。她喉咙里的药物腺体发痒。她的神经因蓄势待发而鸣叫。灼热的气体在亮得令人头疼的天空中闪闪发光。
沃特举起一只手。恩娜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她手中枪的重量占据了全部心神。她将要执行的前三次射击悬在自己的脑海中,等待着她对其释放。恶魔猎手领主把手举到脸上,解开了银色的过滤器。看着他们的那张脸因年纪的耗损而瘦弱。颜色和质地如干羊皮纸的皮肤挂在嶙峋的骨头上。抛光的黑玉珠子点点位于其下巴和右脸颊上。苍蓝色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窝中移动。疤痕聚集在他的嘴唇上,而恩娜可以看出他正在奋力不让自己显露出,没有面具他几乎无法呼吸。力量存在于他的面容中:凶猛、恐怖、强壮。
“你把我看清楚了,审判官,”每个字间都在吸气,他说。
契约点了点头,而恩娜觉得自己在那动作中看到了冰冷自制以外的某些东西。
“而且……”奋力呼吸,沃特嘶嘶的说,“我看懂了你。你不是伊若上暴行的参与者。你是一个狂热分子。你很年轻,但你是……你也是正确的。”沃特抬手放好自己的面具。但恩娜还是看到终结者铠甲随着他的吸气而弯曲。“你在埃古这里发现了什么?”他问道,其语音再次放大成刺耳声。
“我想你知道,”契约说。
“塔利托死了好多年的证据,”沃特说。
恩娜眨了眨眼,蒙了。
“你杀了他吗?”契约问。
沃特摇了摇自己的头。
“那只是个猜测,但如果你以特定的角度去看发生的这些事情,那很明显。”
“那是什么角度?”
“那是个故事,契约,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故事,曾经有审判官们调查过最大的异端们,并想通过天罚拯救人类。”
“荷鲁斯派……”契约说。
沃特抬头看向天空中扁平的光亮。“我们应该离开这了,”他自言自语道,并向阴暗的灰甲士兵们打了个手势。“让炮艇降落,给船发信号一旦我们登陆就准备好离开轨道。向契约审判官的飞行器传送船员以弥补他的损失。”
“沃特大人,”依然没有移动,契约说,“咱们没有达成一致。”
“但是咱们有了,”沃特说,“咱们以唯自己这类人才有的方式达成——不是为了什么事更重要,而是为了什么事必须去做。你是对的,契约。咱们中有一条毒蛇被唤醒了,它必须被毁灭,否则它会毁灭我们设法保护的东西。”
“它们还隐藏着,”契约说。“你无法杀死影子。”
“但你可以,”沃特说,他刺耳的声音近乎于笑声。他指向维奥拉和柯林德。“而你的仆人已经给了我们找到它们的方法。”
“这不是个答案,”契约问道。
沃特耸了耸肩。恩娜几乎笑出来了。
“不,但那可以是其中一部分,”沃特说。第一架炮艇落到巨锭上方,砰的一声停在半空中,朝他们降落时推进器从金属悬崖上剥下金属尘来。“那么,契约审判官,咱们达成协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