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匆匆流逝，每个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个人的内心都经受着不同程度的摔打与翻滚，我们在昏暗扬尘的沙漠里踽踽独行，漫天风沙席卷整个眼前的世界，我们模糊了双眼，模糊了色彩，连前路可能都要迷失。
可能要没有希望了……胸腔震彻着！可我们的感情还在跃跃欲试，心口的火焰还在烈燃，有什么理由？就是因为我们还有感情还有爱，就不能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投靠死亡。
石楚云的生活开始感觉到了寂寞，石家除了石晓晓，除了那几个做事丫头外，就只剩下一个女人了，那便只有一个四姨太。
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话题，除了事业场，便是女人。有一晚，石明中在房间整理自己的新闻稿，便清晰地听到隔壁书房石楚云沉重的叹息声。
石明中随即放下手头上的工作，便来到石楚云的书房。见是儿子，石楚云脸上阴霾重重的笑意像是墨汁里的一点白，浑然一体又奇兀之极。
“爹，您怎么了？”石明中坐在石楚云一旁的皮椅上。
石楚云望着自己的儿子良久，突然自嘲一笑，抽着雪茄，口吐云雾。
石明中看不明白父亲为何而笑，顿时有又感觉到无知的窘迫感。石明中的双眼虽然不大，但像是一双蕴含了很多故事的眼睛，有内容，情感滚烫并不冰冷。
“爹，到底怎么了？”
“明中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找个心仪之人结婚了。”
顿时，石明中像个女孩子那般竟突然红了脸，他没有想到一向严肃寡言的父亲竟突然关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那人又不是说找便能找得到的。”石明中内心仿佛暗自有了悸动，而那种悸动只有他自己知晓。
石楚云看着自己儿子，雪茄的烟雾在两人眼前弥漫开来，像是一层模糊的屏障。他坐在椅子上躺深了一点苦涩的笑道：“爹也老了，市长秘书的职位也坐不了多久，如今唯一牵挂的就只有你和晓晓了。”
“父亲还这样年轻，不必为此堪忧。”石明中这么大了，真心从未觉得自己的父亲变老了，在印象中仿佛还是小时候跟在自己和妹妹身后放风筝的那个爹。
“如今，除了你和晓晓，爹身边也就只剩下了你四姨娘。可是你知道，那个女人太过庸俗肤浅，是最差的那一个！爹不想以后伴自己到老的竟是这样一个女人。”
石楚云话还没有说完，石明中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俗话说知父莫若子。
“石家是爹您的，您想做什么自有您的道理，也是应该的。关于再娶都是爹您的私事，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无权帮您做决定，您喜欢便好。我想晓晓她肯定也会同意的。”
他说这些话也只是想宽慰父亲，石楚云的心思一直对六姨太还没放下，只不过是想再找个相似的女人补补那个空位罢了。可石明中了解石晓晓的脾性，石楚云这个当父亲的又何尝不了解？
“她会同意？她只要不大闹天宫我就烧香拜佛了！”
“我会去跟她说的。”尽管石明中对自己那个妹妹的反应了解的透彻之极，可万事万物都会有情绪之中的意外，那种不确定性自己都无法保证。
可是，石晓晓却很遗憾的不是那个意外。果然，当石明中告诉石晓晓父亲要再娶的事情，她几乎难以置信的要跳脚。
“他都那样大的老头子了还想继续再娶？！没完没了了他！哥!你们男人都是那样喜新厌旧的嘛？！无论到了什么年龄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
石明中看着她的反应，忍不住想笑，但是又必须得拿出哥哥的威严出来。
“爹他这么大岁数了，人老了总需要一个让自己舒心的人陪伴的，四姨娘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如今，爹也是愈发的瞧不上她了。”
“不行！都是借口！娘当初就是被他一个接着一个娶女人回家给气出病的！自己多大岁数了还那样胡乱折腾！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哪个还像他那样！”石晓晓气到涨红了脸，心情无法平息的来回走动，激动说话时的样子手舞足蹈。
就知道是这种结果！石明中无奈摇头一笑，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稳着她躁动的身体，低头认真的望着她，语气温柔道：“对！你说的都很正确！可是我们做儿女的得站在父亲的角度上考虑。他老了，他现在是一个老人，不再是像小时候陪我们放风筝玩泥巴的爹爹了，人老了，若是没个舒心的人在自己身边日夜陪着，内心会感到很寂寞孤独的。人家说，老人就像是一个孩子，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不能总是揪着他错误的辫子不撒手，爹他现在就是一个老孩子，我们该惯着他。”
石明中的话就像是一剂清凉的膏贴，很快便压下了石晓晓心中不安的怒火。她的情绪逐渐变得平静，她的大脑也开始思索哥哥说的话对与错，她也在反思自己的态度对与错。
就连夜里她也辗转反侧，她总是会担忧的想着，如果家里再来一个不安分的妖媚东西，是不是刚平静不久的石家又要鸡犬不宁了？
可最终石晓晓还是妥协了，她反复思量，或许石明中的话说的很对，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因为石楚云要再娶的事情，石晓晓已经跟他这个老父亲将近半月没有好好地交流过。
石楚云娶那个陌生女人回家那天，石家张灯结彩，来了很多恭贺新禧的官僚军阀，就在市长大人差人送了贺礼过来后，紧接着便是连曹弘德也托部下带来了一份厚礼。那天，石楚云脸上喜悦得意的笑从头至尾没有停过，就像石家公馆的鞭炮声那般接二连三。他牵着那个漂亮年轻女人的手穿梭于各位来宾间，偶尔被几个老友调侃竟也是腼腆一笑。人最喜气的时候可能就莫过于大婚之日，那时的你我他都显得神采飞扬，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谄媚奉承，且都有一个共之通处，那便是脸上的笑容都是相似的。
而石楚云也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年轻时期初次成亲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壮年男子的阳刚之气似乎又卷土重来，仿若一个初经人事的新郎官。
石晓晓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旗袍，将头发盘起，几缕碎发散落鬓角，整个人尽显优雅高贵，虽然发育似乎还有待提升，可那种含苞初放般的美感却依旧会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穆君却穿的相当朴素，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毛织上衣，下身穿白色绵绸长裙，头发也几乎齐肩披落，整个人干净又大方。她就站在石晓晓身旁，随着石晓晓出神且扮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将视线聚焦在石楚云紧牵着手的那个女人身上。
“小君你说，那个女人怎么样？”
“嗯……”穆君蹙眉打量，左臂撑着右臂且抚摸着下巴作思考状道：“看上去挺和善的，倒与你们家之前那个六姨太有几分相似。”
石家的六姨太穆君没有见过，可是那次去墓园她瞧见那张照片，便觉得那六姨太就是一个大美人。
“像是倒有几分，不过……眉眼之间却与娘亲有些相似。”石晓晓喃喃道，回忆又将她拽回到母亲在世的时候。
“什么上海最有名的交际花，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陪睡的罢了！这样的货色，老爷也能看得上！”这时石家四姨太怨怒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声音尖利刺耳，穆君忍不得将脑袋转过去瞧。
只见石家那四姨太与几个姨太太在说话，那四姨太一脸阴云，斜眼瞧着石楚云新娶的女人，恨不得将她吃了去。
突然间有个丫头端着酒水匆忙跑过，不小心之下便被撞得酒水四溅，刚好染了那四姨太一身都是。四姨太惊呼，顺势抬手便是一巴掌，紧接着便是一顿毒骂，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这一幕，石楚云顿时觉得尴尬不已，便迅速吩咐人将那四姨太同那个丫头全部拉了下去。
这一幕仿佛在石晓晓的预料之中，石晓晓只觉得好笑，又十分憎怒。穆君也觉得胆战心惊，嫉妒憎恶使人丑陋，她突然明白石楚云为什么厌恶那个女人。
“我现在只希望爹爹新娶回家的这个女人能稍微安分些。”石晓晓表情很是失落，无可奈何转头对穆君说。
穆君挑眉，这种事她不敢做多评价，她也不懂，只能静观其变。这时，石明中走过来，露出一脸暖洋洋的笑意。
“晓晓，这就是你那个好朋友小君？”
石晓晓点头道：“是啊，她可是个大美女呢！”随即得意的挽上穆君的手臂，穆君被石晓晓当着自己哥哥面夸赞，也是有点害羞的微红了脸颊。
石明中望着穆君，眼里闪烁着和煦的光芒，穆君也瞧着他，石晓晓这个唯一的亲哥哥，除了之前在梨园后台匆匆见了一面之后，根本就没有认真看过，这仔细一看竟发觉石明中的眉眼之间跟石晓晓很是相似，就连笑起来，脸上那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都像是复制粘贴上去的。
穆君不由得低头轻笑出声，继而道：“晓晓，你们兄妹两人可真像！”
石晓晓嘟嘴盯着穆君道：“肯定像咯！穆繁辰长得跟你也挺像的！虽然我还没见过你大哥。”
“穆繁辰？”石明中插话道。
“对啊，他是小君的二哥！”一提起穆繁辰，石晓晓的情绪便尤为激动。
石公馆内部由于来宾过多有些嘈杂，这三人便去往后院比较安静的地方说话，秋千微微晃动，石晓晓穆君两人同时坐上去悠悠的摇摆起来，石明中则站在一旁沉思的看着她俩人。
“前几日，我下班徒步走在在张家府的巷子里，见到穆繁辰从‘雅迷’赌场里出来，左拥右抱两个女人，可突然一声枪响，我迅速躲去一旁，便亲眼瞧他身边那两个女人被打死，他的腿上似乎也中了一枪，可幸好那个使暗枪的人最后被他一枪毙命。不过在那个情形看来……他的枪法倒挺快。”
“什么？！”石晓晓和穆君正在享受那种舒适，听到石明中的话便瞬间惊得从秋千上一跃而起，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到底怎么回事啊？哥！”石晓晓拽着哥哥胳膊，比穆君还要着急。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一向传穆家公子纨绔风流，无所事事，左拥右抱倒也不稀奇……可是从那日所见他的枪法身手，竟是不俗。”
石晓晓现在满脑子都是穆繁辰，他受伤严不严重？会不会死掉啊？！越想越怕……
“小君！带我去你家好不好！”石晓晓又拉着穆君的胳膊一脸担忧的央求。
“没用的，我也已经好几天在家里没见到他人了。”穆君心里面也开始七上八下。
“啊？那怎么办啊？！”石晓晓焦躁的几乎要哭出来，她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整个人失落之极，身体随着秋千摆动。
“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不过就是腿上中了一枪，哪儿那么容易死掉！”穆君冷静道，可是心里也在惴惴不安。
石明中突然间却好奇起来，禁不住打量自己的妹妹。
“晓晓，怎么感觉你对他那么上心呢？”
这突然的追问，突然让石晓晓的情绪一激灵的苏醒，她抬起脑袋望望穆君又看看石明中结结巴巴开口道：“没……没有啊！哪有！我只是觉得听起来很可怕。”
石晓晓牵强的理由不禁让穆君暗笑，可是她现在也满心都是穆繁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