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越来越大，天地似乎融为一体。源源不断的魔兵从裂缝中涌出，司马俨一直紧盯着裂缝，期盼而又害怕初竹会从那里出现。好几次都差点被伤到，还好有殷池傲在一旁相助。
“你在干什么？这种时候还能走神。”殷池傲横扫了司马俨周围的魔兵，“要是没用就滚回去！”
司马俨收了目光，认真对付眼前的敌人。
另一端，司马迟明尝试着到裂缝前，可每一次都被拦了回来。殷闻彻为司马迟明开路，中途被魔兵刮过好几处手臂。
“迟明兄，趁现在！”殷闻彻朝身后搏斗的司马迟明吼道，示意他赶紧到裂缝前。
司马迟明越过围困住他的魔兵，只身到裂缝前，双手放在深渊般的裂缝前，默念口诀。
地上的魔兵都被殷闻彻他们克制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裂缝合并。
眼看着裂缝快要合并了，司马迟明看到裂缝里似乎有人，细一看，像是初竹。
“司马掌门这是不让您的爱徒出去啊。”司马迟明看着双手被束缚，双目无神的初竹被控制着跟在笑意满满的冥佑身后。
“小竹！”司马迟明向她大喊道，想要换回她的神志，可初竹还是那副样子。
冥佑笑着伸手抬起初竹的下巴，道：“司马掌门，您的爱徒可不想一直留在魔界。”
言下之意司马迟明自是了然，他低头看着下面殊死搏斗的弟子们，又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初竹。两道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手中依旧传输着灵力，裂缝正在慢慢减小。
“哦？您这是......不要这个徒弟了？”冥佑脸色瞬间变得冷淡，手往下掐住初竹的脖子，用力应该不小，初竹的脸都有些微红了。
冥佑提着她到裂缝里，初竹脚底下是万丈深渊，只要手一松，初竹就会掉下去。
“不要！”司马迟明收回一只手，他心里知道初竹若是下去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冥佑见状把初竹扔到万敛山，笑道：“司马掌门真是有先人之见。”
司马俨早就看到初竹了，在她被扔下来的一瞬间伸手接住了她。
“初竹！初竹！”司马俨看着初竹眼神空洞，轻轻拍着她的脸。
殷池傲挡住了冲向司马俨背后的魔兵，道：“你先把她带到大殿！”
司马俨抱着初竹走向大殿，没走几步就朝殷池傲道：“多谢。”
冥佑实力与司马迟明不分上下，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赢过他。司马迟明一手封裂缝，另一只手正与冥佑交战着。
冥佑一剑划过他的手臂，收回剑，眉毛轻挑道：“司马掌门，您看下面。”
司马迟明闻言往下看，只见万敛山弟子已大多丧命，如今也只见殷闻彻几人依旧在交战，殷闻彻现在已是半跪在地上。幸好有剑撑住地面，才不会倒下去，而面对他们的是更多的敌人。
冥佑收起毕恭毕敬的态度，冷冷道：“看见了吗？如果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放过他们。”
“当初你以一人之力让苍穹派达到自古以来的鼎峰，世人对你赞美无数。而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保护好这些人吗？可是你看，所见之处尸体遍地，你可真狠得下心啊。”冥佑看了一眼正在破开结界的魔兵，勾起嘴角盯着司马迟明。
司马迟明手上的灵力的确是减慢了，他木愣地看着已是全是灰色的天。传言魔族易蛊惑人心，果不其然。
冥佑趁机拿剑朝他胸口刺去。
“爹！！！”
鲜血顺着剑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冥佑猛地抽出剑，司马迟明随之而掉下去了。
裂缝没了阻挡，又继续先前的扩大。冥佑饶有趣味地抱着手看着底下不断厮杀的情景，一个黑斗篷的人御剑到他跟前，连忙跪下道：“尊主，我的任务完成了，您现在能给我解药吗？”
冥佑看着那人，这人是他在两年前放到万敛山的人，若不是他，他还不能这么容易就在万敛山上撕开裂缝。他给这人下了毒，以防他不会跑。可现在......
冥佑笑道：“可以。”他凑到那人跟前，没等那人道谢，一手就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嫌弃地把手上的血擦擦，蹙眉道：“真脏......”
司马俨疯似的跑向单跪在地上的司马迟明，司马迟明深知中了计。他紧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流云纹服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式。
“爹......”司马俨小心地扶着司马俨起身，更多的魔族人从裂缝出来，实力一批比一批高。
司马迟明简单止住伤口的血，立即把司马俨送出万敛山。司马俨还没明白过来，司马迟明就又回万敛山了。他双手触在结界上，用力拍着，喊道：“爹！爹！我没受伤，我不走！”
他都没感觉到自己竟是哭腔。
不一会，他就看见司马迟明把初竹和殷池傲也送了出来，他接住初竹，嗓子都快喊哑了：“爹！放我进去！”
司马迟明离去的背影停住了，他隔着结界，碰着他的手道：“阿俨，保护好小竹。”
司马俨早已是泣不成声，眼泪滴在紧闭着双眼的初竹衣服上。
初竹手不自觉碰在结界上，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师父，你去哪......”
可她醒来晚了，司马迟明在说完后立即奔向万敛山。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却注意到一旁沉默的殷池傲和泪流满面的司马俨。
她未反应过来，流泪却先掉下来。她挣扎着站起来，像是抗拒着看向面目全非的万敛山。初竹一瞬间差点晕过去，还好殷池傲在后边扶着她。初竹放声大哭，冲向那道屏障，用力地锤着，像是要把司马迟明喊回来。
“师父！你回来啊！小竹害怕......小竹怕......”初竹猛地回想起她刚到苍穹派那会，老是迷路把自己困在不知道哪里的角落。每次都是司马迟明先找到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不怕了，师父在。”
“师父，你在哪......小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师父......求求你......”初竹轻轻拍着结界，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万敛山的方向，期待司马迟明下一刻就能走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肩，细心安慰她。
殷池傲于心不忍，看了看在一旁呆愣的司马俨。他走上前，蹲在初竹身旁，笑道：“竹子，司马掌门那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
初竹依旧靠在结界边，紧闭着眼。脑中忽然想起好多往事，她拼命摇着头，在以前想起来她是睡觉都会被笑醒的，而现在她只想让这些都跑出去，至少不要在现在啊。
殷池傲望着里面，眼神里竟也有些担忧，道：“竹子，我爹也在里面，别忘了他们都是一派掌门。”
初竹猛地睁开眼睛，笑道：“掌门...对，殷掌门，还有殷掌门，师父，不会有事的......”初竹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嘴里一直呢喃着。
司马迟明回到万敛山时裂缝已经无法封住了，他现在只能赶快让殷闻彻出去。
“不行！”殷闻彻伸手打开了司马迟明想要拉他出去的手，“现在魔族进攻是必然的，我身为万敛派掌门，自是要与万敛派同生共死。”
司马迟明没再阻止，看着仍有十几名弟子依旧在交战，道：“现在如何？”
殷闻彻不顾伤口，指着上面看戏的冥佑道：“那人应该是魔界尊主，迟明兄可知该如何？”
司马迟明若有所思地点头，与殷闻彻共同冲向冥佑。
他们一左一右，冥佑侧身躲过殷闻彻的一剑，又绕过了司马迟明刺向他的那一剑。
他们三人僵持不下，冥佑站在他们对面，故作震惊道：“司马掌门，您居然回来了？”
他拿出剑，来回比划着他二人，笑道：“我很快就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
冥佑使剑速度极快，令人无法看清他的剑招，甚至还故意拿剑划过司马迟明的剑，殷闻彻在混乱之中刺中了冥佑。
冥佑擦着嘴角的血道：“殷掌门也是厉害啊。”
殷闻彻想要乘胜追击，司马迟明却拦住了他。
“迟明兄这是？”
司马迟明看着冥佑离开的方向，道：“他想要破开结界。”
司马迟明说对了，冥佑与他们无空闲暇，他深知只有破开结界，他的计划才会开启。
司马迟明继续道：“闻彻兄，如今裂缝已无法阻止，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你出去，到山下让各派支援者上来。”
“不可以！”殷闻彻一口否决，“若我走了，冥佑便可集齐所有魔兵对付你，到那时你又怎能躲过。要不然我在这里守着......”
司马迟明合拳向他鞠躬道：“闻彻兄，我司马迟明一生自诩高风亮节，却是连身边一人都未能保护，着实有愧。”
殷闻彻拦住他的手，许久后道：“迟明兄，我明白了。”殷闻彻说完后立即奔向山下，冲出结界。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初竹刚好看到殷闻彻出来的身影，她指着殷闻彻离去的背影，发狂般地大喊道：“他怎么出来了？师父......师父！你出来啊！”
司马俨拉住初竹，清晰地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有些红。“初竹，冷静一点。”他现在说不出别的安慰话语，只好这样说。
殷池傲看见殷闻彻出来，心里紧绷的弦也算是松了。可他并没有看见司马迟明出来，也是在一瞬间就听到初竹的叫喊声。
“竹子，我爹他可能是去搬救兵了，我们再等......”
“等什么等！我的师父还在里面，我怎么等？”初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撕开这个结界。
初竹祭出所有灵力，双手拉着结界往两边扯，手都已经被磨出血了，还在咬牙坚持。
“停下！初竹，结界要是被撕开，魔族就会趁机出来的！”司马俨眼看着结界已经被初竹撕开一个小口，毫不犹豫击中初竹把她打晕了。
初竹满脸泪痕，眼睁睁看着自己撕开的结界又被殷池傲修补好。
司马迟明在冥佑破开结界时冲到他身后，拿剑刺入他方才受伤的地方，奇怪的是他也没躲。
“看来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冥佑收回手，看着结界外离去的殷闻彻。
方才他故意中剑，目的就是为了让殷闻彻离开，如今看来司马迟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冥佑拿开刺在他胸口的剑，丝毫不在意鲜血直流的伤口，笑道：“你已经决定了？”
“阁下不愧为魔界尊主，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司马迟明做好随时准备进攻的样子。
冥佑大笑几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这样做了。”
他手持剑与司马迟明交锋着，双剑交战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战下来，不分胜负。可裂缝已经快要大过万敛山了，司马迟明知道现在不能浪费时间了。
“这个时候还不认真，真是不尊重！”冥佑在他仰头时拿着剑狠厉刺入他胸口，司马迟明显然是未料到的。
冥佑拿着剑翻转了好几圈，狰狞地大笑道：“司马掌门，以后记得要专心啊。”
冥佑抽出剑，笑看着司马迟明胸口处一片血肉模糊，眼看着他慢慢掉下去。
“能走到尊主这个位置，可不是任何人能感受到的。”冥佑眼中却有一丝凄凉，他目光看向裂缝，“给我上。”
魔族从裂缝中大量涌出，这些显而易见比魔兵实力更高深。司马迟明双目无神地看着结界外，那是他方才送初竹和司马俨下去的地方，他好想再见他们一眼，可是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灰蒙蒙。
司马迟明看着魔族正在破坏结界，结界越发脆弱，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打开，然后一群害虫飞出去，烧杀抢掠。
司马迟明留着最后的力气只身到深不见底的裂缝前，闭上眼睛。自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光照射到每一个人的眼中，司马迟明身体里的灵力全都涌入了裂缝里，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冥佑被这光照的睁不开眼睛，之后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喃喃道：“算你狠。”他趁着裂缝还未完全关闭时重新飞了回去。魔兵见冥佑都已经离开，争先恐后地也跟了上去。
司马迟明像是在与谁对话，他低声道：“我司马迟明愿以我命换众生。”
话毕，司马迟明的身体渐渐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天际。最后的意识，他似乎看见了初竹在向他挥手，像那时一直在等着他回去的样子。
他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师父，要是以后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那师父就一直在苍穹山等小竹，早晚会找到的。”
裂缝消失，像是只是有过一场战争，留下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结界外的司马俨和殷池傲正无奈焦急地盯着万敛山，万敛山也已恢复平静，昔日的华丽大殿，此时早已看不清原样。
司马俨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只顾着看还在晕倒中浑然不知的初竹，以及匆匆带着弟子上来的殷闻彻看着一切平静是万敛山不自觉地红了眼睛。
初竹之后醒来的时候是在万敛山下的一间客栈，她一醒来就急着跑到万敛山，路上看到了不少哭丧的百姓，她到了万敛山早就是泪如泉涌。
万敛山现在弟子正在重新修建，初竹顾不得她现在衣衫脏乱，拉着一个弟子道：“我师父呢？师父......”
那名弟子被吓到了，道：“姑娘，你的师父是？”
初竹拉着那名弟子的手都在发抖，她的声音都发着颤：“我的师父......苍穹派掌门......”
“司马掌门他......长眠了......”
初竹本来以为自己知道后会临近崩溃，然而她却是笑了。她松开手，没有听到身后弟子的慰问，她又接着问了好几个弟子，回答都是一样的。她走到几乎被拆成废墟的大殿，手在废墟里翻着。
司马俨在客栈没有看到初竹，慌忙跑到万敛山。他一来就看见初竹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废墟了翻着，他把外衣脱下披到她身上。
初竹看见司马俨像是看到了希望，她红着眼睛笑道：“师兄，我刚刚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师父死了，师兄你告诉我师父是不是回苍穹山没有带上我们啊？”
这是司马俨第一次听到初竹叫他师兄，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初竹这番话说得心疼极了。
初竹一定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东翻西找。司马俨吸吸鼻子，忍住没在初竹面前掉眼泪，道：“初竹，我们先苍穹山好不好？”
初竹一听心里猛地一抽，强撑的力气也在这时耗尽，她跌坐在地上。眼睛都已经酸疼到流不出眼泪，司马俨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咳几声，道：“我还在，以后我保护你。”
司马俨陪着初竹在这里很久，久到初竹居然在废墟深处找到了司马迟明断裂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