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台里将素材交上去,沈白姿态慵懒,目光沉沉的看着。
过了半晌,审稿人慢悠悠的抬起头。
沈白习惯性的老烟枪手势将A4纸夹起来,皱着眉问:“这个新来的普法律师是什么背景知道吗?”
沈莘态度诚恳,“王燮之,身高一米八八,十五岁保送华大,华大本科,研究生毕业,之后考入哈佛读博士,最开始是本市的检察官,现是合君律所的合伙人之一。”
这是最广为人知的王燮之的简历了,沈莘背了下来,当然她也知道一些关于王燮之的远古传说,但是她不敢说,毕竟她是无名之辈,不宜八卦这些传闻。
沈白拉开抽屉习惯性的拿烟,胡乱的在抽屉里翻腾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最近开始戒烟了,一时间烟瘾犯了,拿起桌上的口香糖扔了一个进嘴里,瞥了一眼沈莘,将口香糖递在她眼前,“来一颗?”
沈莘不喜欢吃口香糖,原来在调解栏目组的时候费劲唇舌和人沟通,却效果甚微,那个时候她经常和当时的摄像师陈晨嚼口香糖,祛除嘴巴说干了的异味。
所以她转到新闻部了,陈晨热爱和别人吵架就留在了调解栏目。
“您吃。”她讨好的笑着。
沈白眼神古怪的瞧了一眼她,收回口香糖,不疾不徐的开口,“你这是把他的简历背下来了啊,你作为一个记者最灵敏的感觉呢?”
她无辜道:“我又不是侦探,也不是八卦记者,我们是关注社会新闻的,要把正面的新闻传递给大众。”
沈白站了起来,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目光看着沈莘,“王燮之的履历就是正面的新闻,这么大的新闻价值你难道看不见吗?平时你的脑袋转的比谁的快,这会儿怎么短路了!”
是的啊,王燮之的履历就是一份很有价值的新闻。
从一名人民公仆转换成替人打官司的律师?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导致他身份的变化!
这个变化就是新闻价值!他从事律师职业以来,接手的案子涵盖各个领域,是个全能型律师!在业内名声颇好,算是一个正面的形象。
社会需要正面的形象,这是一种推广,让大众更能瞬速的接收这种正面能量,并促进一些人奋发上进。
这是一个正面形象能带来一定的影响,他潜移默化,成为别人心目中的榜样。
沈莘低着头,良好的认错态度。
沈白接着说:“难道就因为他是你师兄,所以你有所保留?”
沈莘力证清白的摇头,“领导您这玩笑开大了,我能保留什么啊?他在学校就是一个传说,而我就是他众多学弟学妹中默默无名的一个学妹。”
沈白哼了一声,疑问着,“据我所知,你也是十五岁考上华大的,他也是,你们在学校就没有交流?”
交流是有交流,那是学长和学妹的最基本交流,难道他们还要互相交流,你是怎么考上华大的?
王燮之难道说,他是保送的,她说,她是努力考上的。
她苦笑着:“没有,我上大学那会儿,他已经是研究生了,而且他也不住校,我也看不到他啊!”
沈莘和王燮之有过几次接触但是她不想让沈白知道,毕竟她都能想象如果他知道这个事情以后,肯定让她去采访王燮之。
她不想采访他。
当时他们入学都是标榜着天才!
男天才蛰伏五年,从人民公仆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法律界新星!
女天才成为采访男天才的十八线不知名小记者!
这怎么想感觉都怪怪的,怪就怪在她书读少了!
谁说重点大学的学生就算本科也很能打,不都是一样成为一个资深社畜。
主要还是他依旧风姿卓越,她被社会大浪淘沙,淘的面容憔悴。
“最近台里下达了一个指标,现在老中青三代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沈莘想了一会儿,“房价到底是涨还是跌?”
沈白笑了一下,“这会儿脑袋转过来!”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在沈白警告的眼神中收敛了傻笑。
“你说的对,但是这个题材已经被其他部门抢走了,我们呢只能捡剩下来的题材?”
沈白故意没说后半段话,就等着鱼儿上钩。
沈莘问:“那剩下来的是什么题材?”
鱼儿上钩了。
他苦恼的说:“将才就告诉你了,但是你呢,有门路不用,我只好另想办法了。”
沈莘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她知道老烟枪要套路她,没想到还是在这个事情上面,她紧抿着嘴,不吭声。
她是有骨气的社畜,不能为了绩效就去丢脸,虽然她没有脸面这个玩意,但是她还是要矫情一回。
半晌沈白都没有听见动静,换了一种说法:“我知道你和王律师是最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但是你和谢更也是师兄妹关系,虽然你们之间相差太多,但是谢更从业时间更长,在法律界名声颇好,你或许可以采访一下他?”
老烟枪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前面还是王燮之,这会儿又成了王律师了!
沈莘考虑了一会儿,谢更即将去往S市拓展业务,这从侧面证明他的能力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工作经验丰富,为人又豁达,采访他也更为明智一点。
沈白抽中的是前段时间一直高居不下的热门话题——法律基本含义是什么?它的作用又是什么?
“行还是不行,一句话的事,至于要想那么多吗?”沈白催促着。
沈莘点头,“行,那我就去找他们看能否约一个时间采访。”
沈白点头,又恢复慵懒姿态,不耐烦的赶人。
沈莘在心里给沈白画了好几个小红叉,但是身体依旧很主动的走出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又是吐舌,又是做鬼脸。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主办方特意邀请他们三位一起聚餐,顺便彼此熟悉一下。
潘华是泰和律所的创始人,主攻的是民事诉讼,从业二十年,见证了律师这个行业从最开始的凋零到现在的必不可缺。
谢更是合君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主攻民事诉讼,但是更爱替富人打离婚官司,钱多还不用特别费劲!
王燮之的名字五年前是默默无名的检察官,五年后是享誉业内的律师新星。
身份的转变也意味着他这五年内对事业的抉择。
杯觥交错间,主办方哄抬着王燮之简单的说几句。
王燮之在这种场合一般滴酒不沾,他需要时刻的保持理性的思绪,来面对一些突发情况。
他站了起来,端起手边的普洱茶,姿态不卑不亢,“大家好,我是王燮之,今后将接替谢律师的职责继续普法,谢谢。”
谢更知道这位小师弟是冷清的性子,急忙热场道:“我这个小师弟啊,工作能力不容小觑,但是呢,从未参与过这种电视栏目的普法工作,更别提和新闻媒体的交流,所以啊,劳烦以后大家多多提携。”
“以后就劳烦各位了!”王燮之语调松明,眉眼间一片淡然。
大家互相碰了碰杯,说了一些场面话,顺道给谢更贺喜。
谢更感谢地收下这些冠冕堂皇的祝福,“谢谢大家对我的祝福,同时呢,我也谢谢大家对我这个小师弟的照顾,谢谢。”
王燮之和谢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聚餐结束之后,谢更坐着王燮之的车,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晚上有事吗?”
王燮之言简意赅,“没事,晚上喝一杯?”
谢更挺意外,促狭着,“小子,挺上道啊。”
“算是提前给你践行”他说:“之后我的行程都排满了。”
谢更挑眉一笑,“那你今天晚上就别想着清醒了!”
“拭目以待。”王燮之神情松快,眼眸中漾着笑。
两人回到所里,直接去了主任的办公室,将情况简短的说了说,主任没有什么顾虑了,直接撂下一句。
“既然接手了,那就好好干。”
出了主任办公室,谢更就拉着王燮之来到他的办公室,美名其曰的说:“我这里有一些好东西,我又不想带走,也不想便宜外人,正好你接替我的职位,我就勉为其难的送给你!”
说的还挺舍不得的。
王燮之知道这位师兄是什么肠子,就是这些东西不想带回家,嫌麻烦。
东西谢更早整理好了,都是所里发的一些小玩意,王燮之的办公室是冷色调风格适合放他留下的这些暖色调的玩意中和一下!
谢更指着沙发上放的两个纸箱子,“就这些,你看看?”
王燮之把这种麻烦转换成友爱,他没上前去看,“不用看,谢谢。”
这么真挚弄的谢更都有些不习惯,有一瞬间不想将这些国宝玩偶送给他,想送一些高大上的礼品给王燮之。
但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
谢更给他介绍着壁橱里面的一些奖杯和荣誉证书。
“这个是我写的一本书然后给我颁发的证书。”
谢更打开柜子拿起这本证书,很自豪的说:“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然后就获奖了。”
这个事情王燮之听他说过很多次,因为当时谢更问他取素材了,他打趣着:“你这个奖我是不是有一部分啊!”
谢更似乎知道王燮之要问这个事情,“你翻翻那本书的最后一页是不是有一段话?”
谢更办公室就有那本书,和证书放在一起,他随手拿起来,翻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有一行字,只不过相比其他文字,这字可真不起眼。
感谢我的学弟王燮之提供素材。
他故意问:“这字是出版社要求的还是你要求的?”
谢更转移着话题,“反正你名字在上面就行了,去你办公室看看。”
他轻笑着放下书,走到沙发边搬起其中一个箱子,看着谢更,“你搬另外一个。”
谢更二话不说直接搬起来,跟在王燮之身后。
到达王燮之办公室,放下箱子,口袋里面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微拧着眉接了,“刘秘书,是有什么事吗?”
刘秘书转述着沈莘的话,又强调了一句,“她说他是您的师妹,您看这个采访接吗?”
谢更问:“所里知道这个事情吗?”
刘秘书说:“知道,主任说看您的意思?”
谢更看了一眼王燮之,见他在收拾东西,伸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走到窗户边,斟酌了一会儿,“那个自称我师妹的,叫什么?”
刘秘书翻了一下文件,“沈莘。”
谢更惊诧了几秒,小丫头找上门了,他转过身看着专心致志的王燮之,这家伙早上愣神的那几秒,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年少绯闻经过多年的锤炼变得持久醇厚了?
他答应了采访,挂了电话,走到王燮之旁边,眼神探究的看着他。
王燮之不为所动,等着谢更的后续。
谢更等不住了,好奇的问:“你今天早上看到沈小师妹,是什么感觉?”
是这个问题?
他垂眸想了想,很中肯的说:“长大了!”
“所以你就是在研究她原来和现在的区别,才失神的?”
王燮之不否认,他承认他今天失态了,“嗯,毕竟很久未见了。”
谢更从这句话嗅到八卦的味道,“你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王燮之转身,正眼的看着谢更,态度严肃,“我对我看着长大的女孩子没有兴趣。”
谢更不死心,继续问:“为什么啊,这种青梅竹马多好啊,而且还知根知底?”
“让我有种犯罪的感觉”他说,又补充道:“我们认识她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未成年呢!”
“她现在成年了啊!”谢更不理解王燮之的脑回路了。
王燮之斟酌了一下,“让我有种近亲的感觉!”
谢更一时间没理解,反应过来之后,实在是不想和这个迂腐的人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