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熔炼室中不断传来铁锤击打铁器铿锵有力地敲响。
熔炉中赤红的焰光映照在这位河洛族中身材高大的东陆男子面上。他赤裸着贲突的胸脯,手上的铁锤铿然不停地敲打着铁砧上通红的弯镰,每一下的力道都掌握得十分恰当。
时间一点点推移,珂亚拭去面上的热汗,拾起铁钳将敲打定型好的弯镰放入水中冷却。
他开始为弯镰细心雕琢纹理,许久,他抬起头露出欣慰的笑容,欣赏着自己作工已久的作品。这是一柄银白无暇似一道弯月的镰刃,刃锋闪现过一线金辉色的锐光,镰背上浅浅地雕刻着一条条精致的纹理,末尾连接着一条颀长的锁链。
这是他用来参加三天后铸殿会学员考核的作品之一,所用的材料也是河洛最坚硬的熔炼合金“泰金”,足足耗时了半个月。为了这次的考核能够晋级铸殿会的高等学员他足足准备了一年。
熔炼室的石门突然打开,撒帕罗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珂亚并未注意到师父的面色,有些悸动地拿着银镰呈到他的面前:“师父,你帮我看看这件银镰,这是我用来参加三天后考核的作品。”
撒帕罗并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银镰,冷哼一声:“一件死物罢了,有何好看的?”
话毕,他转身离开了熔炼室。
珂亚手里捧着银镰,木然地看着撒帕罗,原本心中的兴奋却不知不觉被一场莫名的失望熄灭。
他感到困惑,这件银镰无论是选材、熔炼到最后的成型都是十分精心、细致,师父仅仅瞥了一眼就说出那番奚落的话。
珂亚走出熔炼室,并未在堡内找到撒帕罗,就连地下密室也不见师父的身影。他走出堡,发现师父不知何时矮小的身躯却屹立在堡顶上。
珂亚攀爬到他的身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师父,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撒帕罗的眼中锐光一闪斜视着他:“珂亚你认为你的作品另我指得为你骄傲吗?
珂亚困惑地看着他,少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是我耗费了几个月才打造出的,你是我的师父就算它不是很好,总要给予一些评价,徒儿日后好改进。”
“我的评价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就是一件死物。”撒帕罗冷淡道,目光瞰向远边高耸如云的铁岩明珠“戈牙塔”。
珂亚不解他的话,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自己耗费几个月打造出来的一件臻品却在师父眼里仅仅只是一件无为的死物:“师父,这本就是一件武器,武器怎么会活?你的评价未免太牵强了,徒儿……无法接受。”
“摩罗赫家族打造出来的每一件宝器都是举世之作,它们都是活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撒帕罗迎着风连连叹息,像是对珂亚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却活成这样,活得如此悲哀。”
一道利飕的小风掠过,珂亚不由得打了个颤,他从未见过师父这番无奈悲切的表情。就在这一刻却令他觉得如此凄凉。
“师父是说我们家族的魂器吗?”珂亚低声道。
魂器是整个河洛族严令禁止的血魂铸器术,关于家族的历史珂亚虽然从未听师父说过,但还是从外人口中听过。曾经的摩罗赫家族依靠血魂铸器创造了河洛族中诸多的辉煌,可在四十年前的一次大清洗运动整个家族几乎遭到了毁灭的打击,整个河洛族开始抵制销毁血魂铸器,摩罗赫家族的成员几乎在那场大清洗中丧命,至此家族走向衰落,时至今日整个家族也唯有撒帕罗唯一的血统,但这唯一的血统却无法再担当起家族的传承。
撒帕罗面色蓦然变得凶厉抓住珂亚的手:“血魂铸器,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耀,曾经是,但它将来也是,更是河洛族的骄傲。珂亚,我们不应该再这么苟活下去了,你一直以来师父都把你当作最亲的人,甚至是我们摩罗赫家族的希望。这世上的一切宝器唯有血魂才是最强的,每一件血魂它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它是活的!你要明白,摩罗赫家族是绝不会放弃血魂铸器,它是我们家族的殊荣,任何人都不可剥夺我们的荣誉。”
珂亚怔怔地看着撒帕罗狰狞的脸,不敢相信道:“师父您疯了吗?律法是绝不会允许您血魂铸器的。”他把“血魂铸器”说得很轻,像是生怕有外人听见,在整个河洛族血魂铸器光是名字也不是轻易说得。
撒帕罗放开了他,皱着凝重的眉低下头陷入沉思,良久,意味深长地长吁一声:“珂亚,你从小是师父从东陆捡回来的,那时候你还很小,小得还不及我的腿。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你长得比师父还高,珂亚.摩罗赫,也许是我的错,你不该姓摩罗赫,摩罗赫家族的宿命并不是你的。”
撒帕罗转过面悲戚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眼中闪烁得泪光仿佛第一次看见他的情景:“你走吧,孩子。你长大了,是时候该走自己的路了。”
珂亚嗫嚅地看着这位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老人的悲伤牵动起他心中的痛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师父对于家族曾经的荣誉一直念念在心,可用别人的鲜血创造的荣誉真的是荣誉吗?
他虽然是摩罗赫家族的成员,但从未见过外人口中可怖的血魂铸器,只知道那是整个河洛族的禁忌,触碰的人都会受到不容的惩治。他是铸殿会最杰出的学员之一,只想留在铸殿会通过自己的能力希翼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位伟大受人瞻仰的殿师打造出一件举世无双的宝器将家族壮大。在心里他从小就把自己当作摩罗赫家族的人,清楚家族如今的窘境,可现在十分迷惘家族真正的荣耀究竟是什么?
夜色阴沉,堡内的寝室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
珂亚收拾好包袱,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柄银镰上,就在这一刻这柄被他视为珍品的武器却显得黯淡无光。
他走上去摸着银镰,冷冰冰的静静躺着,除了上面精致的纹理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瞩目的,回想起师父那句话,这确实只是一件死物,即使是别人也能同样铸造出来。
“这世上的一切宝器唯有血魂才是最强的,每一件血魂它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它是活的!”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活得。这世上又有第二个跟我一样的人吗?如果这柄银镰它是活得,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件跟它一样的。”
他抛下手中冰凉的银镰扔到地上,背起包袱再次回到了熔炼室。
熔炼室内还有另一件他精密打造的羽翅,也是河洛族中第一件模拟羽族羽人羽翅制作的,展开长达一丈五,他称之为千机翅。千机翅的羽翅由几千枚厚度微毫的珞晶翎羽拼接而成,接装了刚好适配他身型的骨架。骨架可做到伸展羽翅,又能靠空气流动令羽翅像羽人一样振动,采用珞晶是因其不错的坚硬度、重量以及节约用量,若采用其它材质不是因为质量过重就是硬度达不到要么太耗费材料与时间。整个千机翅的重量仅仅才二十多斤。
珂亚将收缩的千机翅背在身上,找遍了堡内始终未找到师父的人影,来到地下密室见来自星轨的微光从石门缝隙中传出,心知师父又在动用星轨研究那颗赤星降临,轻叹了口气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