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十八个人以班为单位,两人一组按班排序列排成了一个一人纵队。
“全体都有,目标,连作训场,开步走!”一班班长站在队首大声施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左右左……左右左……”
一班长一边喊着一边带队走着,由于各自都有自己眼前的班长作为参照,整个队伍远远望去还算差强人意,只是细细观察则会发现我们九个学生兵无一例外都有些佝偻,而其中则以我这个队列老幺儿最为明显。我很喜欢自己的位置,最起码它可以让我尽可能地远离他们,我此时倍感庆幸的同时又觉得很是悲哀。
事实证明,经过刚才由我主导的闹剧,我们成了整个练兵场的红人!每当经过一个连队,都会引来官兵们的驻足观望。他们神情百态,对着我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甚至有些兵还会一脸坏笑地学着我们狼狈的样子。
我们所在的连是八连,若还是按照学校里的排序惯例来讲,我们的连只能算是团里三流营队里的二流连队。而更加不幸的是,我是这个三流营队二流连队里最差的班里的最差的一个兵。
我们在一班长的带领下,在其他连队战友们的“欢声笑语”中穿梭着,十几分钟后进入了我们连的训练场地。
“报告连长,人已全数带到,请您指示!”一班长将队伍带到张连长面前敬礼报告。
“咋子回事?辣么慢!”张连长黑着脸呵斥道。
一班长没有吱声,其他班长也没有吭声,而我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兵出列,新兵以张抗为基准靠拢!”
“到!”
张连长话音刚落,我便高高举起右手大声喊“到”,其余八人则轻车熟路“快速”向我靠拢,俨然有些老兵做派!
张连长,乃至整个连队等着看我们笑话的官兵都被我们的举动惊得怔住了。一旁,方才还对我们嚣张跋扈的班长们则像是看怪物般惊愕地看着我们,他们显然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是我们在学校上体育课时最为常用的队列操作。
“呦呵!真让老子大开眼界噻!哪个教你们的?”张连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张连长的问题直接向我们暴露了他没有经历过新式教育的事实,我很是傲娇地挺了挺胸膛回道:“学校里老师教的!”
我回答的声音很大,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每一个字说得一清二楚,我尽可能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到我所说的话!此时轮到我来反击,我就是想让这群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们知道,我们学生兵的基本素质就是比你们高,我们的可塑性就是比一般人强!
张连长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意图,他用他那喋血般的眼睛死盯着我,时间再次停滞、空间再次凝固。张连长用他那通红的眼睛努力地抓捕着我的眼睛,而我的眼睛则疯狂地逃避着,两双眼睛之间“猫捉鼠,鼠躲猫”的游戏不知“玩”了多少个回合,张连长终于选择了放弃。
“呵呵……那自然是好的!我希望你们在训练中把你们在学校所学的东西发挥出来,别埋没了你们学校的名头!此外念在你们几个已经落下了十天的训练量,所以老子会让班长对你们格外关照!”
“他们这几个,加倍训练!”张连长对班长们说道。
我的死敌班长挠着头一脸难色道:“咋个加法嘛?明确一下噻!”
张连长有些不耐烦道:“莫要问我,你们自己掌握!”
“是!”
我的班长应了一声,随即各班班长便将我们九人分别编入了他们各自的班中。
“猪怕长得壮,人红是非多“,更何况像我们这几个初来乍到就敢纵火烧房和老兵叫板的愣头青。我佝偻着身子一步三晃悠地挪进我们班的队列之中,老兵们便神态各异不住地扭头上下打量着我。而那八个和我一样的学生兵,他们的境遇和我差不多。
一个连队三个排,九个战斗班百十号人以班为单位就这么“整齐”地站着队列,准备着下一个科目的训练。我站在队列中没有去理会老兵们投来的异样眼光,我甚至连他们九人的模样都没有仔细观察过,此时的我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康麻!
我瞪着眼睛努力地在这百十号的人群中寻找着,然而由于我和康麻只有两面之缘,我对他可以说并不熟悉,甚至还很陌生。此时我的脑海中只有康麻挎着报兜逐渐远去的背影和他那张干净秀气的脸,然而让我倍感失望的是,饶是我如何努力仍旧是一无所获。
没过多久,连队下一个科目的训练开始了。让我倍感惊讶和新奇的是,这次科目的训练并非我方才看到的背着枪、扛着弹药箱绕着场地来回奔跑,而是“散兵壕、交通壕的构筑”,对于这个科目,我直接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老兵们两三成组抡着铁锹在空地上忙活着。
由于是临战备训,因此像我们这些新招来的新兵并没有按照《新兵训练大纲》要求进行正规的系统训练,而是以一种类似于老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让新兵在训练中跟学,大有速成的意思。然而可惜的是,由于我们九人和老兵打了一架,因此我们就此耽误了十天的训练课程,初来练兵场,我们九个无一例外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我的班长和其他老兵撅着屁股有条不紊地在空地上挖着坑,见我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往我屁股上给了一脚。我的腰眼子本就疼痛难忍,又被他踢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使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
我心中万分窝火,本要发作,却想起了张连长刚才所说的话,便将心中怒火硬生生地按了下去。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我会变得如此的戾气!我微微偏了偏头朝张连长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瞟,发现他似乎正在看着我,心中不免一阵后怕。就在我彷徨之时,我的班长指了指被他掼在地上的铁锹呵斥道:“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挖!”
“我不会,没人教过我怎么挖啊!”
我呲咧着嘴,向他摊了摊手做了个很西式的无奈表情,换回来的却是又一通谩骂:“你个瓜皮子!脑壳上是不是有包?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就不能看着学?还……还学……生!你真是把你们学堂的脸面给丢光咯!”
“我……”
我本想反驳,偷偷朝其他班瞥了瞥,发现那八个人已经加入了撅屁股行列中去了,没办法,我只好吃瘪闭嘴,忍着疼慢腾腾地将铁锹捡了起来。
这次的训练要求是每个班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每人挖一套单兵战壕,然后再用交通壕连接成班防御阵地。当我们班将十个分散着的单兵战壕挖好后,我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毕竟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抡铁锹挖土坑的。当我把被磨得有些发烫的铁锹随意仍在地上,想要瘫在地上好好休息会儿的时候,班长突然对我大声喝道:“你个死娃儿,谁让你坐下嘞?起来给老子挖交通壕!”
“啊?”
一切似乎都在我意料之中,但我又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脸难色指着一旁同样气喘吁吁的老兵喘息道:“班长……好……好累,容我……休……休息下嘛!再……再说了,他们也要……也要得休息嘛……”
“你个瓜皮龟儿子想得倒挺美!老子没让你把这九个坑都交给你来刨已经算是大大的关照咯!交通壕你自己挖,啥时候挖完啥时候才肯算完!”
班长听我这么一说,直接劈头盖脸对我一通谩骂,若非他此时也力有不逮,大有要再踢我一脚的意思。一旁老兵们喘着粗气,用已经破得翻毛的军帽有一搭没一搭地呼扇着,丝毫没有要帮我说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