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师!这些剑,你可识得?”陈楚麟正色说道。
天师大院的上空,十一柄宝剑倒掉悬空,气势凌人。
老天师微微叹了口气,松开了扣在陈楚麟和陈延庆肩头的双手。
半空中的剑,是帝剑叶圣意的剑。
作为与叶圣意同辈的老天师自然识得,只是多年前就听说叶圣意下落不明,如今再见到故人所藏神兵,老天师的眼眸中不由地划过复杂的神色。
“罢了,世子殿下请回吧。”
老天师没有理会陈楚麟的问话,只是负起手来,脸上透着几分犹豫神色,下了一道逐客令。
陈延庆轻皱眉头,在楚地,他还未曾见过那个门宗敢对楚留王府的人如此无礼,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陈楚麟扯着胳膊,施以眼色。
“那晚辈这就告辞了。”陈楚麟向老天师正色辞行。
老天师摇着头暗叹,转身走回厢房。
“言笑,送客……”
年轻小道士微微一愣,轻轻“噢”了一声,忙领着陈楚麟和陈延庆二人往山下走去。
世子陈楚麟大手一招,十一柄宝剑掠空而去。
疾行五百里造访天师府的两个人就这么跟在年轻小道士的身后,缓缓地走出了天师大院。
“世子殿下打算出关做什么?”王言笑小声试探道。
老天师究竟看到了什么?又是事关天下,又是九死一生,而且老天师方才明显有阻拦的意图,可一见世子殿下的手段,便无奈放弃了……
这让年轻小道士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说,不可说。”陈楚麟扮作老天师的架子,神秘兮兮,嘴角含笑。
王言笑这小道士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眼见世子殿下不愿透露,便懒得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脸色忽然间沉重了起来,“太师父的演算比我精妙得多,他说九死一生,你还要去吗?”
陈楚麟不答,思绪渐渐沉重起来,老天师刚才那架势,令他不得不重新思量起来。
良久,世子殿下依旧坚持己见,“此行非去不可。”
“那好!”王言笑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枚护身符,道:“这是我随身戴了二十年的护身符。此去关外路途艰险,希望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年轻小道士把手中护身符塞进了陈楚麟的手里。
江湖游历四年,深知世道艰险,良友难寻。当年结下情义,四年过去仍然分毫未变,世子殿下万千感慨,收下护身符后,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去吧。下山的路我就不送了。”
王言笑淡淡说道:“你这次忘了给我带堆花酿,下次可别忘了。”
“好!”陈楚麟重重地点了点头,二话没说,扭过头去,将眼中划过的伤感尽数遮去,随之道了一声:“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喝最好的堆花酿。”然后一路小跑,跑出了天师府,跑下了龙虎山……
年轻小道士站在天师府府门外,遥望着山门下的两个身影,心里万千感慨。
老天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小道士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了那护身符,你不怕遭天谴吗?”
“太师父,咱们学这门手段是为了什么?”王言笑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已经一百多岁的吕洞庭天师被小道士这么一问,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他突然愣了起来。
六爻演算是历代天师继承人才能修行的法门,老天师自学会这一法门到将这一法门传给王言笑,都只是当它是个传承罢了。
“咱们这门手段能够趋吉避凶,窥视福祸。若用在个人,实在大材小用,还不如用于天下!您说呢?”
王言笑乐呵呵地笑着。
老天师眯着眼,满脸欣慰,却见小道士的嘴角留下一道鲜血……
“太师父,我看到了咱们想看到的那个天下!”
王言笑缓缓地眯起了眼睛,随后晕了过去,重重地倒在老天师的怀里。
把徒孙稳稳接住的吕洞庭摇了摇头,无意间扫过的眼看到小道士那捏着法诀的双指……
“唉……”
一声叹息,迎来了一场飞雪。
才离开龙虎山的世子殿下和楚留军中的青衣小将冒着风雪走了几里路,路过一个小镇,眼看着风雪越来越大的两个人索性在小镇上寻了个店家暂时歇歇脚。
“听说了吗?京城有位公主要嫁到楚留王府!听说还是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幸阳公主!”
“嘁!卖国求荣的家伙。迎娶公主又如何!迟早有天被雷劈死!”
“就是!当年要不是他,咱们楚留也不会亡国。为了一己私欲,连自己的国家都卖了,就算身居高位,我也瞧不起他!”
小镇镇口的一处店家,几名满身江湖蛮气的中年人灌了几坛暖身烈酒后,有些忘乎所以地高谈阔论了起来。
进到店家的陈楚麟和陈延庆要了点熟牛肉和清酒,正坐在僻静角落,悄悄地听着这帮蛮汉的冷嘲热讽。
一旁的陈延庆却觉得此人甚是狂傲,正想起身教训教训这帮灌了几坛“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家伙,就听店家中堂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狂笑。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蠢货都见得到啊。”
说话之人一身白衣,气质儒雅,独占一台方桌,与那几个蛮汉形成鲜明的对比。
陈楚麟闻声望去,见这儒士眯着眼儿,嘴角含笑,装扮非凡,所占方桌上更是放着一柄白鞘长剑,上篆青莲纹图,甚是漂亮。
“小白脸!你说什么!”为首的蛮汉操着一口楚腔,恶狠狠地骂道。
对于被陈渊灭国的楚留人,他们对陈渊那是欲除之而后快,平日里随口非议两句,那都是常态。
作为楚留王世子的陈楚麟在外游历的这四年听过不少这样的谩骂,倒也习以为常,并不生气。
可那白衣儒士却为此动了真怒。
只见他白衣飘扬,清影一晃而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桌上的白鞘长剑顺势出鞘,直径横在那为首的蛮汉的脖颈山。
倘若他动了杀心,这蛮汉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跪下,道歉!”
白衣儒士神色冰冷,眯着的眼儿微微睁开,充斥着浓厚杀意,与方才那翩翩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叫人看着心底发寒。
自知惹上高人的蛮汉顿时醒过酒来,哪敢多想,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噗”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慌张求饶。
“楚皇昏庸,纵使国力富庶,也难以抵挡唐武大军。彼此僵持,不过徒增杀孽,当年若无陈老王爷用计,楚人恐怕十不存一,中土九国又何来统一?”
白衣儒士字字铿锵。
“为一隅,不是英雄!为天下,才是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