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犬类离家出走和他的身世之谜
走过了迂回的走廊后,我们到了二层的尽头,面前就是停尸间了。她给了我一套消毒卫衣、头套和手套,自己穿上后,又领着我走进去。停尸间里,有好几具尸体没有放进冰柜里,陈列在两侧。
我走在走道上的时候,都不禁毛骨悚然,尤其是停尸间的温度特别低,让我更觉得不寒而栗。此时,毛瑞芳停在一具尸体的旁边,向我指了指。我走近,她揭开了尸首上的白布,露出了花岗石的脸。没错,这是花岗石的脸。纵然这张脸已经面容扭曲,皮黄骨瘦的,但是这个跟我一起长大的哥哥,我是不会忘记这张脸的。我点了点头,表示这是花岗石没错。
我轻轻触碰了他的手,非常冰凉,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了。那一股透彻心扉的触感,从我的指尖经过我的手臂,传到我的大脑深处,唤醒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共同回忆:我们小时候一起玩,一起被母亲惩罚,一起打街上的小流氓……我们有过的种种回忆,现在已经随着他的生命消逝而消失了。我仿佛再也想不起来我们的记忆了,从我的指尖离开了他冰凉的手臂后,那一点点的回忆也似乎跟着他的尸首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转身问毛瑞芳:“死因是什么?”
“中毒。但也有虐打致死的可能。”
中毒?难道他被下毒了?“你能说清楚一些吗?”
“他在临死前被直接在大动脉处打了海洛英的毒针,接着一直受到虐打……”
“不要说了。”
海洛英……难怪前一段日子花岗石变得特别瘦,而且干巴巴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莫非是染上毒瘾了?但是,在大动脉打针,明显是蓄意谋杀,分明是有人要谋杀他的。但是,为什么选中他呢?难道他和别人有私人恩怨?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会不会过于巧合呢?
毛瑞芳又说:“打进他身体里的海洛英,已经验出来,和前段时间警方在Y市码头搜到的那批纯度一样高,有理由相信是同一个来源。既然这些案子都是有关的,我们警方一定会彻查到底。你放心吧。”
“我什么时候可以领回遗体殓葬?”
“现在就可以了。你跟我去签名办死亡证吧。”
我默默地跟在毛瑞芳的身后,心里只想着要怎么安葬花岗石。
第二天,我和犬类出院了。回到家的时候,放眼看去,他们都在,都回来了。看到他们的表情和脸色,相信他们都已经知道花岗石的噩耗了。京子坐在沙发上,无声地哭着,玲子在一旁安慰着她。
我扶着犬类到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到犬类身边,故作没事般说:“看来你们都听说了,那就尽快办一下花岗石的身后事吧。”
这时,康博走了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想哭就哭吧。”
我摇头道:“我没事。已经没有时间默哀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阿刀和黄连一直在拭眼泪,智勇叔也低着头、默不作声,天地线也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只有街头篮球小子们在收拾我和犬类的行装,他们正在扶犬类回房间休息。
看到他们这种颓丧的样子,我都受不了了,大喊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你以为这样子有用吗?你们哭丧的样子会把花岗石带回来吗?他愿意看到我们这样吗?我……我……
说着说着,我也哭了起来了。不行!哭是没有用的。花岗石是被人谋杀的。再哭也不能让他复活了。我擦干眼泪,平静地说:“你们知道吗?他是被人杀死的,被人打毒针致死的。”
我话声未落,天地线马上抬起头来。智勇叔也不再低着头了,他们都抬起头来,打起了精神。我继续说:“他的尸首是在一清区一个仓库里面被发现的。我觉得事情一点都不简单,花岗石在临死之前说他对不起我,前两个星期也一直在一清区出没。我怀疑他两个星期前开始染上毒瘾,这也跟两个星期前搜出的一批大量海洛英有关。”
智勇叔问:“资料从哪里来的?”
“反黑组组长毛瑞芳。”
大家都默然了。我续道:“这件事已经发展到了流血事件,条子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光靠条子,我们也要动员查到底,为花岗石报仇!”
“报仇”二字一出,袁地就说:“我出去打探消息。”说罢,他披上衣服就出门了,袁天也跟着出去了。
智勇叔道:“我回去翻查一下资料,希望可以研究出一个脉络来。”
康博这时问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你就照顾着京子好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操心。”
说罢,我又向阿刀和黄连道:“你们俩能帮我办花岗石的身后事吗?”那两个小家伙点点头,跟着我去花岗石的房间了。
我只想办一个简单的葬礼,火葬就够了。我记得有一次,花岗石开玩笑地说,他死的时候,只要有几个兄弟,几罐啤酒就好了,多拿几套他喜欢的衣服一起烧了。他生前这么潇洒,死后也不希望我们哭哭啼啼的吧。当我在找他的遗照时,阿刀拿着那套紫色的西装问我说:“姐,这套好吗?让石哥穿着上路吧。”
这套西装的确是他的最爱。他只是在重要场合和宴会才会穿的,其余时间都当作珍宝般收在衣柜里,还细心地用塑料袋子装着。我点点头,阿刀就拿着西装出去了。黄连则抱着几本写真集,跟我说:“大姐,石哥最喜欢这几本限量版写真集了。跟着他一起葬了吧。”我点点头,黄连也抱着出去了。
我一面找花岗石的遗照,一面看着我们的照片。我们一起到城郊郊游的照片,我初中春游时他偏要跟着来的照片,我高中毕业时候的合影。我掏出其中一张合影,我抱着他送给我的向日葵花束,两个人像傻子那样对着镜头傻笑,笑得很快乐。那时候的花岗石,头发短短的,染成了黄绿色,人很精神,脸也很饱满,笑容特别灿烂天真。于是,我决定选这一张照片放大做遗照。
这时候,智勇叔进来了。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电话号码。他说:“这是帮忙搞您母亲身后事的人,找他帮忙吧。”
我接过名片,看了看就打了电话,对方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这下子,我也松了一口气,只需要把这些东西交到他手上就好了。
两天后,我们就举行了花岗石简单的葬礼,也没有邀请什么人,只有我们这些家人,京子、玲子、康博和街头篮球4人组,我让鬼头留在家里保护行动不便的犬类,身后事就由我们全权处理就行了。
花岗石在加入我们柳氏一家之前,父母都出车祸身亡了,也没有其他亲人,只有我们了。我看着遗像里的他,那个笑容灿烂的他,从今以后就看不见了。虽然该哭的都哭过了,但是酸鼻子这种事情总是控制不了,我还是哭了。
那个帮忙搞丧事的人做的很妥当,很多小细节都顾全周到。就在我们快要焚烧遗体的时候,钟警官和毛瑞芳出现了。他们俩鞠躬后,先向我问候了一下。接着,钟佳童把我拉到一边去,把一个公文袋塞到我手中,说:“里面是一些工藤信的资料,虽然比较散乱,但拼凑在一起就可以看得出大概的轮廓了。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怀疑李猛是被他的头马黄蜂杀死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很快地说完,然后就和毛瑞芳离开了。李猛是黄蜂杀的?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什么都说得过去了。也就是说,黄蜂本来就想要背叛李猛,刚好李猛给了她机会动用人手,于是黄蜂借此机会买凶杀人,不过目标不是郭狗,而是李猛,而李猛居然是出钱让自己的头马杀自己!这么推断的话,也就更有理由相信,黄蜂也出卖我们了。她早就把我们这边的消息透露或卖给新星派,所以新星派那边才会那么有计划地偷袭我们。好一个黄蜂尾后针,连名字都没有改错!可是,还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那就是花岗石的死和黄蜂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我们在把花岗石的遗体焚化了后,拿着他的骨灰,去附近一家小店吃饭。吃饭的时候,我问天地线有什么消息,他们说:“外面传的消息都是郭狗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多了几个一清区的地盘。同时,也有传说是黄蜂杀了李猛。”
我点点头,说:“还有吗?”
“还有就是,突然而来的海洛英应该跟青龙帮无关,因为他们的来源是哥伦比亚,而这一批是金三角附近的。估计可能是新星派的所为。”
智勇叔也跟我的想法一样,于是我们可以锁定目标为黄蜂和郭狗了。我们可以相信不多久后,郭狗和黄蜂就会袭击我们的地盘,进而吞拼我们的帮会。因此,我们必须要加强防备,必要时,我不介意和条子合作。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惊见鬼头跪在地上,手平摊在地板上。我见状,马上拉他起来,可是他死活不肯起来,还说:“当家,请您重重则罚我吧。我办事不力,犬哥让我帮他买饭的时候,趁机偷偷离家出走了!”
什么?犬类走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忍不住挥掌打在鬼头的脸上。他没有吭一声还跪在地上。我知道自己如果还站在他前面的话,我肯定要忍不住揣他两脚的。于是,我快步走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茶几上有一张纸条,应该是犬类留下的。
上面写着:红:我没有办法留下来了。你们要小心,三星会的人随时会来。保重!
永远爱你的犬我放下了纸条,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要离开。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他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走?花岗石刚刚才过世,柳家随时会受到叛徒黄蜂和郭狗的攻击,同时还会受到三星会的人追杀。犬类,你到底在想什么?
智勇叔和其他人也一起走了过来,大家看到了纸条后,都沉默了。我这才想起了犬类留言的下款。噢!糟糕死了!我……我该怎么解释呢?
我正盘算着如何解释的时候,智勇叔已经开口道:“既然连我们最强的犬类也离开了,那我们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实力,和敌人拼死一战了。”
说罢,其他人一呼百应地叫喊着。神奇的是,他们居然若无其事地在这边起哄,全然没有理会那个下款。难道他们都看漏眼了吗?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
这时候,黄连那小子从人群中探出脑袋来,说:“大姐,您不用担心。找回犬哥的事情,我和阿刀会负责的。我们绝对不会让当家姑爷出事的。请放心。”他竟然用很认真的口吻说。我都快要气炸了,根本说不上一句话来。
阿刀也在这时候插嘴道:“姐,大家早就知道了,就不用神秘兮兮的了。赶快准备才是。”
此时,所有在场的人都笑成一团了,就连鬼头也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大家的精神那么快就恢复了。也对,哀悼又有什么用?赶快恢复元气,击退敌人才是。
袁地突然感慨良多地说:“如果……如果花岗石也在,那就好了……”
智勇叔点点头,应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该准备郭狗和黄蜂的攻击,同时找出杀死花岗石的凶手。当然,犬类就拜托你们俩了,阿刀和黄连。”
“没问题。”那两个小鬼马上回答。
智勇叔继续说:“那街头小子们去弄点武器和人手过来。天地线负责继续查探花岗石的事情。大家分头进行吧。”
“是。”
大家都散去后,我抱着智勇叔,感激地说:“谢谢你,智勇叔。要不是你在,我肯定会乱作一团的。”
他抚着我的头发,安慰道:“傻妞,叔叔一直都会辅助你的。”
我突然想起钟佳童给我的资料,马上拿出来研究。智勇叔见状,问道:“这些……这些是关于犬类的资料?”
我点点头,说:“是我拜托母亲一个当警察的朋友帮我查出来的。既然我们这边没有线索,那只好动用条子的力量了。”
智勇叔没有作声,我看着他,觉得不对劲,于是说:“智勇叔,你是不是有事隐瞒我?”
“其实,关于犬类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只不过,您母亲再三叮嘱我,不能说出去。所以,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说。可是,既然事情已经搞成这样了,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你说。”
智勇叔坐了下来,娓娓道出三年多前的故事:“您16岁那年,也就是犬类刚加入我们的那年。您还记得那个跟他一起来的男人吗?他就是犬类的父亲,名叫工藤彦。其实,工藤彦是三星会的一流杀手,接获任务要杀您母亲,但是居然在重要关头没有下手,放过了您的母亲。这件事情,被三星会知道了。您也知道,三星会的规矩就是消灭没能顺利完成任务的杀手。于是,工藤彦被三星会的其他几名一流杀手追杀,带着他的儿子东躲西躲的。但是,他深深明白被三星会盯上,是一辈子都不能摆脱的事情。逼于无奈,他只好找上了您母亲,拜托她收留他的儿子工藤信,也就是犬类。因为犬类在躲避三星会追杀的时候,左脸腮边被划伤过,很容易会被三星会的人认出来,所以您母亲特地安排他戴上一个狗口罩遮盖住。就这样,他就住了下来。而他的父亲就在外逃亡的时候,被三星会的人杀了。”
我打开公文袋,里面全部都是一些关于三星会的剪报,其中一张的标题是“前三星会杀手被杀”,照片里的人正正就是和犬类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还有一些从日本警方那边拿过来的资料,上面写的都是工藤彦的“事迹”,同时也有工藤信,也就是犬类小时候的照片。既然日本警方都掌握了这么多线索,相信三星会也有这些线索,很快地就找到我们家来了。难怪犬类要离开了,因为他不想看到三星会血洗柳家的情况。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算他走了,三星会的人发现他在我们家窝藏了这么久,还是会杀了我们的。犬类,你太傻了。自己身负重伤,还是要离开。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该不会……该不会自己去找上三星会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