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上消水走了有十几里山路,方之心来到入云山。
从山脚向上看,入云山当真就像不周山一般,高不可攀,顶天立地!
入云山,因其山高至极,且山体形似坚挺尖刺,直戳云霄,由此得名。
入云山作为首山中最高的山峰,自然会有众多被风雨销蚀所形成的洞府。
其中有三大洞府,最为出名。
自上而下,随云洞,追云洞,朝云洞。
随云洞,所居承钧散人,苟葬。
这是方之心的十四师兄,不过苟葬的年龄,却是目前空明山中最大的,已经五十高龄的他与蓝不道的关系真可谓是亦师亦友。
他本是云游道人,偶然间被蓝不道一曲乐音折服,也不顾及二人年龄大小,当即拜师。他本也会使些乐器,择选再三,便以秦胡为本命乐器。自此他隐居入云山随云洞,潜心修炼。
追云洞,所住怀阜子,俗名康虚,所用乐器为竽。
这是方之心的十五师兄,同时也是武当派一位门徒。
对于已经结拜过的四门派来说,各派门人都可称是自家人。
因此,为了提升本门派的雅度,武当和少林都有门人去给蓝不道做弟子。
比如说,方之心的师兄荆之刑,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同时也是空明山第九十八位弟子,他用的乐器就是木鱼。
朝云洞,所住弟子公孙言。公孙言倒真是一个俗人,未拜师之前他只是个屠户。
在一次卖肉时被当地恶霸欺凌,抵抗之时失手杀了那人,无可奈何之下落草为寇,做了流亡的悍匪。
正巧他落草之地正是首山。
以后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蓝不道,后来就跟着蓝不道创立了空明山。
两人相识的早,公孙言也是第七个拜师的,虽然拜了师,但当初他并没有学乐的想法,后来在空明山其他人的交谈中,他觉得自己不懂乐音竟与其他人都无话可谈。
脾气暴躁的他一气之下,便拜师学乐,所用乐器勺形胡琴,后改龙头琴。挑选了一出宁静之地后就潜心学琴。
数年后,苟葬、康虚两人相继拜师来到入云山。
在与两人的交谈中他又以听不懂两人所言道法而决意兼修道法。
因其火爆鲁莽的脾气,苟葬以五行之火来授他道号。康虚起名,“丹阳真人”。
曾经师傅都多次告诫过方之心,不管何事都不可去找入云山的三位师兄。故此这三位师兄,方之心也只在拂生殿见过画像而已,但是此时是她下山之日,应该是可以去找师兄们的吧……方之心心想。
来了入云山朝云洞洞口,方之心才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一张腐朽破败的木床,旁边摆着一张满是蛛丝的木桌,桌上的蜡烛早已熔为一滩,粘在桌上。就连蒲团上都落满了灰尘。
她心里疑惑着,转身出了洞府,朝追云洞走去。
同样,依旧无人,只见洞内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土,方之心不敢进去,只在洞口驻足观望。一块长条木板,应该是作床来用,一块蒲团用以修行。
再向上走,随云洞洞口,洞内依旧无人,只放着一块干巴巴,布满了灰尘的蒲团。
应该是去哪里云游去了吧?
可能,师傅的意思是说,就算去找他们,都可能找不到这三位师兄。
可是为什么拂声殿里这三位师兄写的是“门中”呢?
记得亦言师兄以前好像给她讲过这三位师兄的事儿,至于说过什么,她也记不真切了。
在每个洞府门口安安静静的行了一礼后,她也不再停留,轻轻跺跺脚,往入云山山脚走去。
等到方之心离开入云山,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她也回到雅阁,背着琴跑了一天,也确实累。
空明山主山脚下的岚烟斋和居飨楼。这里是空明山的伙房范围。
岚烟斋,住的是五师兄何汲,一曲笛音可使居飨楼升起的青烟都瞬间消散,故名“岚烟斋”。
居飨楼,蓝艮师兄的住处,同时也是他做饭的地方。蓝艮师兄一有时间就喜欢口衔他的五舌竹簧,一边吹曲,一边听笛。等他做熟饭后,便会拉着孔汲师兄,两人各自怀中抱着十几盒热腾腾的饭菜,他们负责给空明山目前留在山门二十多位师兄弟送饭。
居飨楼的青烟淡了些,一曲笛音悠悠转转,众人也从蓝艮的手中接到了饭食,自顾自的吃着,尤其是五竹五人,好不容易能吃到蓝艮做的饭,自然无暇其他,低头大快朵颐。
这时师父蓝不道也从山下百人厅回来,一脚刚踏上水岸,守山门的荆之刑还未行礼,他便张口轻言:“罚中又犯,再禁五月。”
荆之刑离蓝不道近,却只听得二三分声响,自顾疑思不解。
那茅柴山离得颇远,却有如天公直言,雷鸣滚滚。
方之心行至雅阁,刚且放下独弦琴,接过孔汲师兄递来的晚饭,口中正吃着,却听见师父使着透空音罚令,不由心悸一下,被饭菜呛了一会儿,停歇下来,她应是想到什么,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满山的师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望向茅柴山所在。
吃完饭后,将木盒跑着送去居飨楼,再回到雅阁,方之心点起烛灯,收拾好王师兄赠送的字帖后,她便跪坐在窗边蒲团上开始弹奏今天早上给师傅弹奏的学礼曲,《梦江南》。
今夜的空明山,却也热闹不同往常。
高炅任木唐霜王夹之四人怒气冲冲的面向单白,四人一句不言,单白低头不语。
四人对一,互相僵持了足足几个时辰,直到亥时一刻左右,单白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句:“你们看够了吗……”
王夹之凝视他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师兄心中顿生几招拳法,单师弟……吃一套?”
“不……不必了,若是以武犯禁,师父又得延罚了……”单白忽闪着眼睛,强露笑意推辞。
“已经八个月了,师兄帮忙,给凑个整儿吧?”任木丝毫不在意的随口一说,身边唐霜高炅二人捏了捏拳骨,喀喀作响……
“亥一拳法!”王夹之大喝一声,手中长拳直直挥向单白面门,只携带丝丝劲风。
“砰!”一阵气浪自中心向外散开……
远处花林间鸟兽被这气浪惊起,四散而逃,独有猕猴不惧,却也奇怪。
一个个齐聚周旁,竞相嗷呜乱叫,更有甚者,手舞足蹈,鼓掌连连。
王夹之狼狈的摆了摆衣衫,看向高炅唐霜等人。
“你小子还敢还手?!还提真气?!”任木大叫一声,手挺双刀,挥向单白。
“砰!”又一阵气浪吹出,单白站在中央,兀自不动。
再观任木,两人接招一刹,好似风筝断线,直接倒飞三四寸,“噗”的一声躺在地上。
“师弟,祸本出在你,暂且助我们消消气便好,师兄承诺,一人一拳,如何?”
如此情景,就连高炅也看不下去了,提气自运周身,真气暗自聚内。
单白舔了舔嘴唇,稍加思索,向四人嬉笑道:“纵是你们拿我出了气,这酒也喝不得了,我岂不是吃亏几分?”
唐霜眯眼盯着单白,凝声道:“单师弟,你若再负隅顽抗,我等也要动真……”
唐霜话还没说完,山下传来一阵暴喝:“子时不眠,若再武斗,定叫尔等不得安定!”
蓝不道一声刚过,自蜃雪山又传来一声“五子消停些罢!”
这两句话有用,五子听后瞬时安静下来,五人之前积攒的嚣张气焰只一瞬便烟消云散……
子时三刻,茅柴山又炸开了锅,40.高炅手中凝气,用力的敲着小锣,王夹之唐霜二人分别拍响小鼓、手鼓,任木也自打着自己乐器。
单白一人,手持大钹,嚓的通天响,就连猕猴们都张口捂耳,听不下这吵闹。
秋山下歇息的五竹也被吵的不得安歇,自叠吟轩透出一声大吼:“吵什么吵!再吵俺把你们五个泡酒里!喝个够!”
茅柴五人斗乐正甚,如何听得他人言语?
不叫武斗,那便乐斗!
赵宫长呼一口气,闭着眼睛忍了片刻,睁目怒道:“周羽,提气擂鼓!”
过不多时,轰隆隆的战鼓声直彻云霄,那唢呐声之气势丝毫不逊。
如此躁动,其他众位弟子也都恼火了,夜半不去睡,非要聒噪,不叫人好过!
紧接着,月岩洞的堂鼓,嘶声室的大小号,都纳真气来奏,皆是亮响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