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煜明说的没错,地府全是鬼魂。言墨来之前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可真正身处地府之内还是不免一阵哆嗦,实在是太阴冷了,不仅是温度低,更可怕的是还有着千奇百怪的鬼魂。白无常带着她和真理走到十殿的路上,她觉得自己看了一本名为《一千零一种死法》的百科全书,有噎死的,有撞死的,有疼死的,甚至还有抠死的?她一直以为自己这几天跟着薛煜明走南闯北就算不是见多识广,波澜不惊也是可以做到的,但事实证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大千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
她非常佩服那位经常因为怕鬼躲到她怀里的十殿阎罗能在这么“恶劣”的精神条件下生活千年。将她和真理两人带入十殿中,白无常稍稍嘱咐了一两句就准备回去工作了。
白无常如往常一般耷拉着舌头,笑眯眯道:“那下官就先下去了,判官若是有需要只需在殿内唤一声,自然会有佣人来帮您的。”言墨真的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拖着如此巨大的舌头,吐字还能够如此清晰,字正腔圆。
真理作为一只久久不愿投胎的鬼魂对白无常自然是心存畏惧的,缩在言墨怀里默不作声。言墨看着真理如此不自在的样子本来还想问几句,只得就此作罢,于是道谢道:“多谢您,我们就在这里等薛熠回来就好。您快去忙吧。”
白无常听到“薛熠”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了言墨无法理解的欣喜,仿佛他已经期待了很久。
“七爷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言墨疑惑地问道。
“啊?”白无常立刻双手作揖,向后退了一步,“下官失态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殿下要回来了,心里高兴。”
言墨还是觉得他突然的欣喜有些奇怪,却也不好多问,于是道:“那七爷就先去忙吧。”
“下官先行告退。”说完白无常就转身离开了大殿。
这时言墨怀里的真理才放松下来,走到桌旁坐下,打开了桌上茶壶的茶盖,一股冷香扑鼻而来,她撑起身子探头望向里面,问道:“这是个什么茶花?好香啊。”
言墨刚闻到这股香味便胸有成竹了,这茶汤里肯定放了月莹草,于是答道:“这应该是十殿阎王这特有的月莹草,快尝尝,这茶可香了。”
真理重新放下了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捧到了自己面前,深深地嗅了一口才放到了嘴边品尝,刚沾到茶水她的眼睛就瞪圆了,惊讶道:“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言墨也笑着为自己倒了一杯:“是吧,我当时喝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真理看了言墨一眼,紧接着又低下头看着杯中晶莹剔透的茶汤,悻悻道:“死城也阴冷寒苦,茶全部都苦涩不堪,这可真好。明明只隔一座鬼门关。”
“公平是相对的。”言墨看着真理这幅幽怨得样子,不免有些烦闷,为薛煜明辩解道“听说想要得道成仙都得过了天劫,也不是不劳而获啊!”
真理听出言墨有些不高兴了,撇撇嘴,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静坐着。言墨心里还担心这在死城的薛煜明,就像望夫石一样一直往门口的方向张望。真理晃着腿打了一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我有些困了,这有客房吗?”
言墨哪有心思管真理,随口答道:“你就在这将就吧。”
真理撇撇嘴,准备就在桌上撑着头眯一会。言墨转念一想:真理这几天在死城天天担惊受怕,肯定没睡好,现在放松也是情有可原。于是想起白无常的话,壮着胆子,唤到:“来人呐,带真理下去休息!”
话音刚落,门外便进来了一位中年妇女。言墨在刚进十殿时见过她,她在那一排佣人的最前面,想着应该是总管似的人物。她低着头迈着小步走来,速度很快,脚步却很轻,对着言墨行了一礼,恭敬道:“老奴这就带真理姑娘去客房休息。判官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言墨被她如此恭敬地态度吓到了,再加上从小被教育要尊老爱幼,她连忙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你带她去就行了。”
老妇人应了一声便带着真理下去了。言墨在大殿里实在是等得百无聊赖,又不敢离开这里,怕薛煜明回来找不到她,于是只敢去前院转转。
前院没有她熟悉的月莹草全都是冰冷的灰砖。地府好像没有月亮,天空一片漆黑,全都靠灯来照明。还是月桥花院有人气,言墨在心里吐槽道,好想快点回去啊!
可薛煜明若是成功将剩下的三只怨灵抓回来,她的任务也结束了。按照当初的约定,月桥花院她可以住,可那里就再也没有薛煜明了。她低着头,用脚按着地砖的缝隙不断描绘着。
此刻的薛煜明已经带着颜子瑜等人站在夜天子的大殿上。
夜天子看到薛煜明的到来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说:“煜明回了?”
薛煜明按捺住心里无数的问题,回禀道:“儿臣已经颜子瑜、谭昴、柳曦三人带回。请陛下处置。”
夜天子扫视了三人一遍,道:“薛翎,带三人去奈何桥。”
薛翎是夜天子年轻时厉情节时和凡间的女子所生的私生子,知道十五母亲去世才被夜天子带回来。虽然启蒙晚,但天赋高,他的修为仅此于薛煜明。然而终究血统不纯,他并没能成为十殿阎王之一。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灵动却不轻浮,眼角眉梢总是含着笑意。单单指五官的精致度看和薛煜明不分上下,甚至有三分神似。即使因为身份一直不下不上无法真真正正封神,还是尽力尽力地在夜天子身边。
薛翎从夜天子的身边走下来,停在了薛煜明的面前:“兄长此番辛苦,剩下的交给薛翎就好。”
薛煜明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遭遇很是同情,待他如同亲兄弟,回道:“薛翎暂代十殿的职务,也辛苦了。”
薛翎摇摇头,客气道:“都是薛翎应该做的,那么我就先带他们下去了。”
薛煜明点点头。
颜子瑜、谭昴和柳曦满怀感激地谢过夜天子,便跟着薛翎出去了。
薛煜明盯着夜天子一言不发,夜天子深知自己这个儿子平时看起来不喜计较,可骨子里却是倔得很。这次的局怕是触了他的逆鳞,不好好解释怕是又要负气出人间一趟。
“你们都退下吧。”夜天子摆摆手让殿上的人全都下去。待殿上只剩下他和薛煜明时,他起身走下了王座,拍了拍薛煜明的肩膀,道:“此次辛苦你了。”
薛煜明不着痕迹地躲过了夜天子的手,夜天子扑了个空。于是尴尬地咳了两声,道:“你这孩子,听爹慢慢跟你说啊!”
薛煜明压着怒气,尽量平静道:“说什么?说言墨就是阿修罗王,我必须亲手杀了她?”
夜天子看着薛煜明这样子,叹气道:“还记得爹在你临走前说了什么吗?孤家寡人不是说说而已的。”
薛煜明反驳道,他太心急了,语气也幼稚了起来:“可这一世的言墨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只要稍加监管,也不一定会再次化为魔王为祸人间啊?交给儿臣吧,儿臣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的心性有一点损坏!”
夜天子知道薛煜明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件事,只得说:“这件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若是不动手,玉帝定会派天兵来取她性命。以中元节为期,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中元节被人间称为鬼节,因为在这一日地府会大开鬼门关,放他们回去探亲,也是地府唯三放假的一天,地府在这一日是最空的。而现在距中元节只剩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