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鸷被五花大绑地扔到高昀面前时,他仍然没有意识到重新拥有主心骨的羽州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整体。
挣扎着抬起头,越鸷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云皋!是你!你竟然投靠了羽州!”
他愤怒地咆哮着,对眼前这个无耻的叛徒。
而云皋只是看着他无辜地笑着,然后拿出一瓶水在脸上抹着。
在越鸷惊讶的目光中,云皋的脸随着擦拭,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
眼见此景,他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哪有什么云皋,不过是眼前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毒辣猥琐的无能废物用易容油膏骗了他。
“高昀!你竟然没死在西边!真的好一条癞皮狗,活得招人烦啊!”
而好整以暇坐在那的高昀让人打来水彻底洗干净脸上的易容油膏,没有搭理狺狺狂吠的越鸷,只是站起来怜悯地看了一眼越鸷,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孔章就带着几个人围了上来,房门外只能隐约听见越鸷惊恐的叫声。
这是高昀回到益阳府邸后的第二天下午,和越鸷一起被抓到的,还有随越鸷一起在商铺的掩护下潜伏进羽州的十几个越家的家臣。这些人眼下都被孔章关押在高昀设立的锦衣卫的监狱中,只有越鸷因为身份特殊,被单独关押在高昀的府邸中。
这就是为什么魂老说一旦有事速返羽州的原因。经过近十年的经营和布局,高昀对整个羽州的掌控可以说是如臂使指,更何况是一座小小的益阳城。
即使越鸷这伙潜伏分子藏得再深,谋划得再久,能瞒过因为高昀不在而不免有些松懈的雪阳等人,却只能在高昀回归之后无所遁形。
不夸张地说,高昀熟悉益阳的每一处下水道,能够找出任何一块石头下面的任何一只虫子。在这个时代的大陆上,强大的组织系统和情报网络足以发挥出媲美于圣人级别的力量。
把越鸷一伙人交给孔章亲自审问后,高昀又愁眉深锁着回到书房,翻阅起桌子上他昨晚拿来的几份情报和信函。
这些都是可能和田州之前的变故有关。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田州方面的人员叛变了还是被整个攻破了,但是高昀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是越吉在搞鬼,而且这里很可能是越吉的阴谋中很重要的一环。
之所以这么觉得,是因为刚才在牢房中,越鸷看着高昀的那种目光,让高昀想起了从聂州南下时,一路上那阴魂般缠绕不散的窥伺目光。
这两种目光带给高昀的感觉是一样的,它们都有着针对高昀的阴冷和憎恶。因为这个目光,回来的一路上高昀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寒颤。
就像越鸷陷在自己织就的网中一样,会不会自己也正身处越吉暗中织好的网中而不自觉呢?
一想到这,高昀就深感不安。
但是不安过后,又是熊熊燃起的斗志。
纵使越吉拿整个秦国、整个人境、整个大陆编了一张大网,又能奈自己何?高昀自觉自己没有越鸷那么笨蛋。
要知道越鸷在被抓住时,可是正和两个女人没遮没拦的玩耍呢。身在险境心还这么大,真的为越吉挑选世子的眼光发愁啊。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高昀拿起一份情报看了起来。这几封情报都是他流亡的时候发到羽州来的,昨晚看了一部分,把这几份和田州有关的挑了出来。
昨晚其实已经看了几遍,可惜都没有看出什么不正常来。但是在这么个多事之秋,没有不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
“什么!你再说一遍!发生什么事了?!”满地的瓶瓶罐罐碎片中,一向自诩“喜怒不形于色”的越吉失态地对跪在一片狼藉之中的属下吼道。
磅礴的元宗威压,随着他的吼声一起朝四周震撼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面前这个可怜的属下。
越吉身为当今世上所有修士中最前列的几个佼佼者,其一身本命风元已经修炼到了“至人”的地步。作为圣人不出则天下无敌的强者,他愤怒失态时的威压岂是寻常人都够顶得住的?
更何况,这个属下在越吉面前,根本就不敢运起体内的元宗抵抗一二。
当越吉因为久久得不到回答而愤怒地拎起这个属下时,他才发现这个属下早就已经因他的威压七窍流血而死了。
随手将尸体扔了出去,越吉稍微清醒了一下。他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稳定了一下体内狂躁的风元之后,脸上又恢复了往日亲切和蔼的微笑。
“王安,进来!”平静了之后,越吉把守在门口的心腹王安喊了进来。
王安颤颤巍巍地绕过横在门口的那具尸体走了进来:“氏主,您叫我?”
“嗯,怎么了这是?”越吉亲切地关心他道,“害怕了?”
“没没没,臣下没……没害怕。”王安忙不迭地否认。
越吉看着浑身上下抖如筛糠的王安,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抖什么?”
“扑通”一声,王安终于扛不住心里的压力跪在了地上,叩头如捣蒜:“氏主饶命!氏主饶命!氏主饶命啊!”
“行了,起来!”越吉手指往上一抬,王安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本来文质彬彬的脸现在满脸涕泪。
“看你这样子像什么话!叫你进来,是让你仔细说说,鸷儿在羽州是怎么被抓到的。”越吉看到王安这样子莫名心烦,但他还是压下了火气,用尽可能和善的语调说道。
听了越吉的问话,王安忙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趁抹脸的功夫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不会刺激到越吉。
“氏主,臣下收到的消息上面说,世子在羽州本来准备工作做得好好的,就在准备完成即将动手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昌都来的人和世子见了一面,第二天世子就出事被抓了。所以,臣下怀疑,是不是昌都朝廷有了反复?”
“反复?嬴爽一个篡位的逆贼,没有我代表风魂氏的支持,他怎么可能站得住脚?他有什么资格反复?”越吉很不爽地说道。
王安却从涵虚戒指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到越吉面前:“氏主您看,这是昨日咱们在京的族人从昌都传来的情报。”
越吉有些心烦地挥挥手:“上面说什么?”
王安答道:“上面说,四天前,嬴爽把之前抵达昌都的终云氏族人杀了一小半。氏主您想,如果不是嬴爽的权力巩固了,他哪敢对他们祖地的族人下这么狠的死手啊?臣下觉得,有可能是嬴爽现在不需要咱们的支持了,所以就想趁机消耗咱们和高昀,这才派人向高昀告的密。”
被王安这么一说,越吉也觉得有些道理:“有可能,之前先皇不就是一直想着削弱国中各大氏族吗?为此还和高卓你来我往争斗了那么些年。没想到篡了位的嬴爽和他哥一样,也是这个死性。”
说到这越吉忽然想到个事情:“对了,嬴爽给他哥定谥号了没有?”
王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定了,秦安和帝,敬而有礼曰安,温厚无苛曰和。”
“安和……”越吉咂摸了一会这两个谥字,忽然一拍案,“我就知道嬴爽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上下人和曰安,敦睦九族曰和,这不就在夸他哥和各族争权争得好吗!”
“……这有些太牵强了吧!”王安听了不禁腹诽道。
当然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晃而过,他不敢在越吉面前流露出一点不敬的表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