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明媚,和风宜人,一个各方面来说都十分美好的早晨。
宽敞到足以让阳光在其中肆意打滚的餐厅里,铺满了暗紫色纹绣的齐国织毯。吊顶的天花上绘着逼真的天光云影,在流进来的阳光中轻轻荡漾着。
餐厅正中摆放着一张蹄铁型的红柘木长桌。“蹄铁”顶端主位上坐着嬴疑,左手边坐着高昀,右手边坐着嬴孟。
三人面前满是精美小巧的盘盘碟碟,盛着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餐点。
睡了一天一夜的嬴疑和高昀此刻正忙着狼吞虎咽。甭管是齐国的漂牛骨,还是楚国的炖豆米,诸国的捞鱼线,代国的炙面饼,洛国的酸李浆,还有秦国人爱吃的蒸馅食,这两个“饿死鬼”来者不拒,统统抓来纳入肚中。
另一边的嬴孟则和这两个小辈不然,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面前的一小碗甜羹,眼神飘忽,拿汤匙的手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换了两次席之后,嬴疑和高昀两人总算是停下了筷子上的手。
在婢女奉上的温水盆中洗干净有些油腻的手后,嬴疑满意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换上郑重的神情,对等得胡子都无聊地在发抖的嬴孟说道:“六叔,过一会请您把还在祖地的族老们召集起来,我和风魂氏主此来有机密要事要宣布。”
等到干货的嬴孟老眼中一精,应允道:“行,老夫这就去通知他们。殿下,不知是何要事,竟要如此隆重?”
嬴疑卖了个关子:“不是不告诉您,只是兹事体大,还是等到大家都到齐了,我再说吧。”
一旁高昀也帮腔道:“君启伯伯别急,为了这件事,我和殿下星夜兼程从昌都赶到这里。一路上轻车简从,就是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您就别让我们功亏一篑了。”
看来是提前问不出消息了,嬴孟只好死了探听的心,无奈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多问了,请殿下和高氏主移驾昨日大堂,老夫这就通知人过去。”
嬴孟走后,高昀和嬴疑相视一笑。
从涵虚戒指中拿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盒子,递给嬴疑后,高昀站起身,拍拍嬴疑:“拿好了,待会别忘了怎么说。”
嬴疑接过盒子,小心地摩挲着几下,然后更加小心地收入怀中。好像怕动作太大会伤到盒子一样,他站起来时简直像怀胎九月的孕妇一样,就差用双手捧住肚子了。
高昀无语道:“行了你,有必要这么小心吗,又没这么脆弱。”
即使被无情吐槽,嬴疑也依然小心翼翼地站好,甚至为了避免呼吸时的起伏,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好多:“昀哥,你不是修士你不知道,这东西即使隔着天楠木,都能给我一种马上就能渡劫成圣的感觉。你说要是真的拿出来,甚至真的使用了它,会不会直接证道成皇啊?”
高昀打断了嬴疑的痴心妄想:“想得美,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一统人境的就该是我们风魂氏了。”
嬴疑依然一副垂涎的嘴脸:“这可是能让修为直接提升几个等阶的‘古帝血玉’啊,昀哥你也真的够舍得。”
高昀无奈地笑道:“怎么不舍得?自从在沙眼外碰到你之后,我连苍亭剑都舍出去了,现在又搭出去一块古帝血玉。先说好,这些你要赔给我的啊。”
本来只是顺口开个玩笑,不曾想嬴疑认真地答应道:“这是自然,昀哥助我复位以后,嬴疑愿以秦国半疆为酬谢!”
高昀听了这话不禁一愣,旋即揽住嬴疑肩膀,用力一撞,笑道:“说什么呢你,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啊,咱们是好兄弟啊!”
嬴疑也大声笑起来,学高昀的样子用肩膀撞了过去。
两个年轻人在空旷的餐桌旁撞来撞去,将桌子椅子碰的东倒西歪,最后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
朝阳在他们背后高高升起。一天才刚刚开始,距离一切终了的落日还要好久好久。
昨日高昀与嬴孟亲切交谈过的大堂上,终云氏的族老们再次聚集在这里,人数甚至比昨天的还要多。
据嬴孟通知,太子奉氏主陛下的密诏,有紧要事情要宣布。
虽然族老们在偌大的氏族里地位显赫,但终究氏主陛下为尊。太子要宣布密诏,族老们再不情愿也得过来。
但现在已是等了许久,还不见太子到来,甚至连昨日陪同太子一起来的风魂氏众人也一个没到。
这就难免让人心里不痛快了,一些不耐烦的族老开始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嬴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当然有责任也有威望去管,但他没有去管,而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起来。
太子似乎有些跋扈和无礼,亲近外氏比自家人都要亲近。不给他些下马威,他还真以为仗着太子的身份就能肆无忌惮了。
虽说随着定都昌都日久,嬴姓历代皇帝和皇室都久住昌都,像嬴疑这样从未回过祖地的不在少数,祖地眼看着就被边缘化成“第二祖地”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祖地之终云就可以被昌都之终云任意欺负了。
眼看嬴孟都默许了,其他族老们也都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肃穆的大议事堂瞬间就成了闹哄哄的茶馆。
坐在嬴孟下手几位的一名族老嬴赳就在和身旁人抱怨:“怎么还不来,那边要发往昌都的一批原石还等着我去验呢!”
他身边的族老听了,打趣道:“哟,堂堂族老怎么干上验原石这种小活了?”
嬴赳一抬手:“别提了!这批原石一个月前相王殿下就催着要了,但拖到昨晚恩州那边的矿才把东西送来。这不,一大早我就得去验,验完得赶紧给昌都送过去,不然相王非得把我皮扒了。”
听了这好一通苦水,身旁之人不由感叹道:“谁让你给相王办事呢,毕竟人家是今上的亲弟弟啊。”
说到这他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嬴赳说道:“我听说,当年太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今上有一次大病,当时差点就下诏让相王继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