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深山,常年浓雾弥漫,使人辨不清方向,但在大雾尽头有一个六七户人家的小村落,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以赶尸为生,被江湖人称之为湘西赶尸人。
湘西赶尸人一直是江湖门派中最神秘的一个类别,虽然赶尸秘法在中原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但是真正见过赶尸人的人寥寥无几。
赶尸是巫术的一部分,最早是用在一片狼藉的古战场上,一名江湖术士奉命引渡战死他乡的将士回乡。经过世代流传,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技法,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当年那个术士的后人,拥有最正统的赶尸秘法。
正统的赶尸只需要一个人便可完成,但修炼赶尸秘法的人不能接近活人,因为活人的生气会破坏赶尸人的气场,减弱赶尸人对尸体的控制,因此湘西赶尸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偏远,外人不易进入的地方。
赶尸秘法传男不传女,女子阴气重容易受到尸气侵害,新生儿更是容易夭折,村子里若是有人生了女娃,就要在还没满月时,送到外头给别人寄养,在满十六岁后再送回来。
赶尸人不与活人打交道,只和尸体打交道,若有单子,来者会把地点和人数写在一封信上,在村口摇动巨大青铃,然后放下信封和银两后就立刻离开,村里人拿了信和钱就会交给族长,族长会安排村子里可以用的赶尸人出发。
村里的成年赶尸匠,基本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只有老族长在村子里管着一族事务。村子里的所有男娃都聚在一起从最基本的起尸练起。
村里的赵真的赶尸术在江湖上很有名头,赶的尸群走的又快又稳。大家都心疼赵真老来得子,小儿子十一二岁了,长得还是小小矮矮跟七八岁的稚童似的。没想到却这个生了个最争气的男娃,在别人家男娃子练起尸都练不好的时候,赵晋生就已经能让尸体板板正正的走在道上,还像模像样的,若不仔细看,就跟活人并无二致。
大家都以为赵晋生得了赵真的教授,年纪虽小,但尸气极重,镇得住一群走尸。随着赵真年纪大了,走不动远路了,就在赵晋生十六岁成年时,带着他走了一次后,就让赵晋生自己赶尸了。
每次赵晋生出门赶尸,赵真都要提心吊胆。赵晋生独自赶了两年尸,也没出过什么事,赵真才逐渐放下心来。
赵晋生十八年来,从没发现过自己与村子里其他赶尸人的不同,赵真也一直把她当男娃来养,直到一次赶尸,才知道自己是女子,而男女有别。
赵晋生拿到单子,到战场时,战争已经结束,尸骸遍地,有些已经残缺腐烂。按照习惯,赵晋生要先给每个还能走的尸体涂上防腐而且可以松活关节的秘制草药。正涂着恶臭的草药,突然,脚边一个满脸血污的尸体抖动了一下,也亏得赵晋生独自赶了两年尸还算见多识广,以为尸体没放好,过去摸了下皮肤发现还有温热,甚至还有微弱的脉搏,便将人扶起,喂了两口水,尸体咳嗽了两声没醒,但已经有了些气息,赵晋生又给他的伤口敷了一些草药,这个士兵缓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大口淤血,迷迷糊糊的睁了眼。
原来,士兵叫陈修,前几天奉皇命到这一带抗击倭寇,却没想到倭寇和当地官员里应外合,士兵们中了埋伏,当时他腹部受伤,昏了过去,恍惚地醒过几次。
赵晋生帮士兵弄干净了脸,士兵就开始迷迷登登地讲话,赵晋生从来没有跟村子外面的人讲过话,也不知道怎么插话,所以一直都是陈修在说,赵晋生也听得很认真。赶尸也都是昼伏夜出,也没有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赵晋生对世界的认识一直是山林里的大雾,和赶尸时昏黑的小道,听到陈修说他的家乡,用了很多赵晋生想象不出的描述,才知道外面原来这么美好,与人交流原来这么快乐。
这批将士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陈修刚好也想要回乡,又对赶尸好奇,就央求着赵晋生就带着他一起赶尸。赶尸只能等到天全黑了才能赶路,避免吓到活人,也避免尸气冲撞活人,赵晋生走在尸队前面不时摇着铜铃,陈修就走在他旁边,也是陈修跟尸体呆了一两天,身上沾了尸气,才没影响到赵晋生对尸群的控制,但是却不能讲话,讲话就漏了生气。白天就在赶尸亭休息才能讲话吃东西。
一天清晨,天要将明,赵晋生刚把尸群聚集到路边的停尸房,陈修就凑过来说,他发现经过路上有一条小溪,要约着赵晋生一起去洗个澡,赵晋生也没拒绝。这几天陈修的药一直是赵晋生换的,陈修原来也以为赵晋生是男子,并未觉得不妥。未曾想,赵晋生竟然是个女子。活人遇到赶尸已是闻所未闻,没想到这赶尸人还是个女子。
过后,士兵下意识就会把赵晋生当作女子,没想到赵晋生还不习惯起来。士兵伤了手臂和腰腹,原来是赵晋生帮忙换的药,现在知道赵晋生是个女子,士兵也不好意思起来,挣扎着要自己换,这种刻意的别扭,让赵晋生意识到了自己和男子的不同。
十天的路程结束,赵晋生趁着夜色送了一百多个的士兵回到家乡,后与陈修告别,回到村中。
赵晋生百思不得其解,询问赵真,自己是否女子,是否不能赶尸。赵真大惊失色,本以为只要赵晋生不与活人接触,这个秘密能封存一辈子。
赵真当年连生了三个女儿,一身本事眼看就要失传,年近五十,发妻才好不容易又怀上,心心念念等着生个儿子,没想到还是个女娃。赶尸人常年与尸体接触,本就短命,若老赵还没有儿子,在老赵死后,一家就会被赶出村子,不再享有村子的庇护。赵真几乎绝望,与发妻商量后,赵真把赵晋生是女娃的消息瞒了下来,一直对外宣称生了儿子,但是体弱,不宜见人,赵晋生也在五岁前都没出过院子。
赶尸本就是夜行昼休的行当,女子在夜里更容易气场不稳,容易造成尸群暴动,所以族规不让女子学也有其道理。因此赵晋从出生开始,为了减少尸气对身体的伤害,常年要用恶臭的尸油混着草药泡澡,还要有不停得喝中药抑制身体的发育,所以已经十八岁的她,还没有来过癸水,声音也粗犷嘶哑,根本不像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