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三天奔波才行至一半，天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的水洼黏着车轮，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轱辘印，似条伺机而动的蛇。
朦朦胧胧间前方出现一支飘飘扬扬的酒旗，十分显眼。
“香茗，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马跑了这么久也累了，前面有个茶水棚，要不咱们在那儿歇歇脚？”
村长在雨雾中眯着眼大声对身后的香茗说道，手上紧紧地拽着缰绳，控制马速。
这马也是奇怪，在雨中跑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偏偏这会儿显得越来越暴躁。
村长时刻打起精神，生怕这马一个暴脾气就冲出去了。
“好。”香茗不禁眯了眯眼，看向前面的酒家。
雨势渐大，马车的盖檐显得有些短小，村长的脸上已经布上一层细珠。
闻言，他放慢马的速度，渐渐的在酒家前停了下来，揩了一把脸，一边招呼店老板，一边系好马绳，把马绑好后，坐到凳子上招呼老板出来，叫了几声才看到人影。
香茗看向那匹马，马似乎很不安，不断抬起前蹄想挣脱缰绳，却又被生生的拉了回去，嘶叫声不断，声音让人听着揪心。香茗不由得蹙眉。
香茗不再看它，在村长对面坐下，店老板赶到，眼角瞥到那匹马时嘴角抽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走开。
“来点什么？”
“来点饭菜，再来一坛酒。”
村长提到酒就来劲儿，看了看香茗，又犹豫了，“算了，酒就不用了，来几个可口菜。”
老板于是又退下了，只是走的时候往马那儿偏了偏，又急忙进屋了，脚步显得忙乱。
村长似乎很高兴，饭菜上来后，还一直说个不停。
“香茗啊，你这次能去大都啊，真是幸运。”
村长喝了几口老板送的酒，只觉唇齿留香，于是越发高兴了。
“怎么说？”香茗挑了挑眉，边吃边问道。
“要知道，我们石溪村已经几百年没拿过名额了，这次碰得这么巧，有名额，你还刚成年。”
文成书院招新有年龄限制，必须成年才有资格。
香茗点点头，村长又喝了几口，说道：“当时使差到石溪村跟我说这事，我还不相信，直到他给我看了这个，喏，就这个。”
村长拿出一张纸，似乎是推荐信，香茗接过看了一眼，上面有文成书院的印章，又还给他，村长也没继续拿，叫香茗保管。
“哎呀，当时可把我乐的，咱石溪村终于有出头日了，一百年了……”
村长说着，不禁热泪盈眶，旋即又用手揩去。他的脸已经开始泛红，没过多久就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香茗看他醉了，也没说什么，把筷子放下，拿过村长旁边的酒，小抿了一口，皱了下眉头，又放了回去，若无其事的吃起饭菜。
马折腾累了，反倒开始发抖，蜷缩着，一改当初欲冲破缰绳的癫狂。
香茗吃好，唤了声店老板，便在老板的帮助下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村长抬进屋，两人便这样住下。
在老板没看到的地方，香茗走到那匹马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
马看着她，放松下来，不再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香茗走后，店老板站在远处凝望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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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黑风高，雨渐渐大了起来，狂风大作，呼啸着拍打着门窗，村长在床上打鼾，睡得正熟。
香茗则坐在另一间房的床边，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床沿，望着窗外摄人的闪电，神情自若。
雷声掩去了开门的吱呀声，似乎轻手轻脚在此刻也变得不再重要，马的嘶鸣声被风撕成两半，只有呜咽声若隐若现。
店老板拿着把刀来到简陋的马棚，一道闪电降下，照亮老板面目狰狞的脸。
他站在马的面前，两手保持着举刀的姿势，撕心怒吼：“去给我的妻儿陪葬吧！”
顿时电闪雷鸣，使得老板更显恐怖万分。
不料马被吓的拔腿就跑，不顾一切地冲入雨中，嘶鸣声似乎切断了雨幕，不知是害怕，还是悲痛。
老板满脸惊愕，他显然没料到马的逃跑，刀深深嵌入马原先的地方，反射着闪电的目光。
他明明把缰绳系在一边的树上，还亲手试了松紧……按理说凭马是挣脱不开的……
“那如果是我呢？”
天空迎来短暂的平静，声音的出现就显得格外突兀。
老板猛地转身，只见香茗坐在白天的位子上，正小酌着白天老板的酒，不慌不忙，冷静如常。
倒显得比今夜的天气还恐怖三分。
一杯酒入喉，红唇在黑夜里泛着黑光，雪白的脖颈蠕动，指如削葱根，正一搭一搭地敲打着桌面，背后响起一道电光，她只笑笑。
“你……你说是你干的？”
老板看到此景，身体不由地发冷，他没由来的感到害怕、恐惧，即使面前只是个黄毛丫头。
香茗站起身，一双眸子发出慑人的寒光，也不回答他，问道：“下毒？”
“你怎么知道？！”老板看向她背后，她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令他不敢直视。
“你说呢？”香茗每说一句话，就向前走一步。
“你怎么没事？老子可没失手过！”老板脚步后退，尖声叫道，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发颤。
“要你管。”香茗又向前走了一步。
不经意间，香茗已经来到老板面前，看着他，竟闻到了一股子骚味，嘴角笑了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店老板吓得全身哆嗦，刀也掉在一边，只能勉强维持站立，却抖个不停。
“自由人。”
香茗轻声回答，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庄重，但立马被雷声盖过。
事情败露，老板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大吼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一旁的刀，拼尽全力向香茗砍去。
这时，随着一声马嘶，逃跑的马带着一身的癫狂朝着老板撞去。
老板直接被撞飞，落在马棚围起的栅栏上，穿过胸膛，栅栏也生生的被压塌下去，一片狼藉。
那只马被吓得不轻，止不住的嘶鸣，不断抬起前蹄转来转去，眼睛都被染上了红色。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香茗，竟然作势要朝她冲去！
雨仍不住的下，仿佛要将这一年的量今夜一次性下完才痛快。
香茗站在雨里，仿佛什么都动摇不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