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不是说准备去死了吗，怎么今天还来上学？”
青叶刚走进教室，便听到同桌调侃的声音，教室里笑成一片，给困乏的早自习增添了一分快活的气息。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昨天去买绳子的路上恰好经过书店，发现一本有意思的书。所以.......”青叶慢悠悠地坐到自己座位上，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眼同学们一脸“又来了”的表情，“我还是先把这本书看完再去死一死吧。”
青叶语气认真，脸色严肃，一点都没有讲笑话的样子。
这个戏码隔三差五就要在同桌的引导下上演一次——一般都是在早自习之前，大家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仍是很配合的笑作一团，驱逐身上的困意。
“又是那家旧书店？那家店又老又旧，里头最近发行的一本书都是十年前的，都不知道你经常去那儿干啥。”同桌从青叶桌子上抢过刚放下的书，斜眼上下打量着青叶，“不是，我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家店的老板娘了？我是没兴趣去那种地方，不过听说那家店老板娘很漂亮来者。”
青叶无语，也不答话，默默准备早自习要的课本和资料。
道听途说，有辱斯文......漂亮倒未必，老板娘属于那种大家闺秀，耐看型的。一般都是坐在柜台深处看书，房中书香入心，伊人静坐如莲。在青叶看来，放哪个时代都是不乏追求者的那种。
幸好那家店正如同桌所说，又破又旧，别说最新的漫画小说，就连《XX密卷》都没。位置又很偏僻，转三次公交还要再走三公里，七转八绕才能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青叶也是在网上找一本古籍时，在一个读书群里网友推荐，对着地图找了半天才发现的。
同桌看了眼书的封面，上面写着“山海经”三个字，随手打开翻了一遍，又还给青叶。
“都说了那种店有什么好去的，看看你，买到盗版书了吧，这本书全是白纸，一个字都没。现在是现代社会，别说什么《山海经》，你就是要《金X梅》花个两分钟就能下到手机里随便看。”
青叶摇头，收好书：“纸质书看着舒服点，书收藏多了房间里就会有墨香，我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哈哈。对了，说多少次了，别叫我小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演白蛇传。”
同桌浑身一抖，被这个冷笑话冷到了，没了侃大山的兴趣，也准备早自习的资料去了。
“good！”
“morning！”
“good morning！”
在此起彼伏的背单词声音中，早自习开始了。
青叶嘴里也跟着念个不停，却一点也没记到心里去，满脑子想着那本“无字书”的事。
那本书昨晚青叶仔细研究了一晚，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在月光下，有一页是有内容的。
上面画着一只九尾九首，虎身人面的怪兽。九张脸各不相同，慈祥的老人、可爱的女孩、威武的男子、俊秀的青年......
旁边还附有一行奇异的小字，青叶翻阅各种资料也没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文字、有什么含义。
“既然是那家书店卖的，老板娘应该认识吧？明后两天放假，明天回老家整理遗物，后天再去书店吧。”青叶打定主意，忙完就去请教书店老板娘，不然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放学铃声刚响。青叶就直奔火车站，揣着信得的书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上了一天课，昨晚又查了一晚上资料，青叶困得不行，刚坐上火车就眯着眼睛休息。
窗外景物飞速划过，半睡半醒间，青叶仿佛又看到了那两张怀念的面庞......
坐了半夜火车，又花300叫了辆出租车，青叶到柳县时，天上明月高悬。传说曾经有位仙人路过群山，想要休息一下，随手扔出一片柳叶，在群山中变出一块柳叶状平地。所以才会在崇山峻岭中突兀出现一块平地，让人居住生活。
柳县实在是太偏，火车只到隔壁较大的县城。公汽也不会进来，只到最近的公路，还得下车走半个小时。所以司机师傅这收费青叶还是比较满意地，毕竟大晚上的，人家愿意开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已经是帮大忙了。
交通不便，各种商店企业自然也不愿意开在柳县。说是县，几年前人口普查完，只有两万多人口。还好柳县人大多不愿外出，基本都是代代务农为生，不然人还会更少。
青叶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两边房子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死寂。已经熟悉了城市的灯红酒绿，再回到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免不了心里发毛。
“......爸，、妈，我回来了。”
打开锁，推开门，看到熟悉的院子和枣树，熟悉的话脱口而出。
青叶愣了一下，抿紧嘴唇：“是傻子么？不会再有人回应你了，也不会再有人念叨你了......”
不再去看熟悉的一切，青叶径直来到了书房里。书房里只有空荡荡的书架，墙角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青铜葫芦，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两节葫芦之间有巧妙的机栝，可以从中间打开。自青叶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有这个酒壶，很小的时候还经常进里面玩。
青叶还记得，听老爸说，自己小时候睡觉不踏实，老哭。放进这个葫芦里就不哭了，一觉睡到天亮，婴儿床都不用买。
书房里本来有很多藏书，大多是工程类资料，早在三年前就作为遗物寄给青叶了。这只青铜葫芦是空心的，倒不是很重，只是体积太大不好邮寄，只能等青叶自己回来拿。
只是当初青叶一开始是不愿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后面慢慢的也就忘了这件事。前几天忽然想起来，就计划回来拿这个葫芦，也算是一点回忆。
“看到鬼，这个葫芦在我印象里没这么重啊？”
青叶松开抱住葫芦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靠着葫芦大口喘气。这个葫芦自己小学时候都抱起来过，没道理现在高中了反而抱不起来了啊？
“啪。”
怀里的书因为青叶动作掉在地上，夜风吹来，书页“哗啦啦”翻着。
“实在没办法，只等等明天等人都起床了，请人来帮忙了。”
县城里全身熟悉的街坊邻居，看到青叶难免又提起父母的事。口中说着“节哀”，以为是对生者的慰藉，其实不过是再把伤疤揭开问伤好没好罢了。
青叶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书，手却僵在空中。
月光幽幽，风止书停，正是绘有怪兽的那一页，九张人脸在月光下增添了一分生气，变得灵动起来。乍一看去，就像这个怪兽就要破纸而出一般。
“......”
青叶瞪大眼睛，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声音到了嗓子眼就是冒不出来，连收回伸出的手都做不到。
一个头，两个头......再到毛茸茸的脖子从书页中缓缓浮出就不再有变化了。九个头顶着天花板，九张脸或老或少，或怒或笑，唯一一样的就是每张脸都紧紧盯着青叶。
就算是九个美女大半夜的死死盯着人，都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遑论眼前这只脖子都没露完，头就顶到天花板的怪物了。
看了半晌，九个头对视一眼，似乎是交换了下意见。九张大嘴张开，口水沿着嘴角留下，争先恐后逼近青叶。
“我这小身板都不够一口吃的，不知道是哪个头速度快一点了。希望是那个美女的头，死得还体面一点。不过那个少女头的好像很饿的样子，口水流得很多......”
生命最后一刻青叶想了很多，却都是些不着调的，内心深处恐惧过后竟隐隐有一丝解脱。
“咔。”
机栝声响起，酒壶缓缓打开，一名素裙黑发、绰约如仙的美人莲步轻移。面如桃花，赤足如玉，人落人间，不染红尘。
“安静。”
九个头像是看到鬼一样，伸头的速度有多快，缩回去的速度就有多快。八个头紧缩在墙角，堵得严严实实，少女脸的头慢了一步，只能苦着脸紧闭眼睛，假装睡着了。
声音清冷，寒入骨髓，将看得出神的青叶唤醒。
“你，你是什么人？”
“否，吾乃天，壶中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