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的夜晚很静很静，看不见生灵跳跃的身影，听不见蟋嗽虫鸣，安静得诡异。月下也是个奇怪的人，白天教芥莘各种妖法，晚上将自己关在那黑色的棺材闭目养神。
“师父~”狸猫形的芥莘趴在月下的棺材上，一声一声唤着月下，那声音酥麻入骨，听得人头皮发麻。
“轰隆隆——”月下拍飞棺材盖，一双无神的眼盯着被棺材盖掀飞的芥莘。
落地的芥莘连忙化作人形，一脸无辜的看着月下，软着嗓子道：“天亮了，您老该起床了。”
月下从棺材腾飞而出，理了理衣服，然后一挥手，那棺材自动合上了。
“饿了！”月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句。
“是，饿了，今天该师父觅食了！”芥莘心下偷笑，每次师父带回来的东西都比她带回来的好吃，所以她才这么急切的喊师父起床。
月下站在思索片刻，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朦胧的眼中倒映出芥莘的影子。他一早就规定，他和芥莘每人觅食五天，这样既可以检验芥莘的修行成果，也不至于太累。
“师父？”芥莘走到月下身旁，轻轻的扯了扯月下的袖子。
“嗯！”月下不着痕迹的收回袖子，一个瞬闪便消失在房内。这一切都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好似经历了上百回。芥莘也习惯了月下的来无影去无踪了，刚开始或许会有些惊讶，久而久之她也能泰然自若。
月下觅食的时间并不会太长，至少不会和芥莘那样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带回来的还是生的食材还需要月下再次加工。月下每次带回来的都是熟食，而且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都不一样，味道都是出奇的好。
闲来无事的芥莘也不敢怠慢，她清楚自己跟在月下身边是为了什么，所以立刻钻进了竹林，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月下今天也没有让芥莘失望，他带回来了两只鸡，热乎乎的都是烧好的，澄黄的鸡皮油光发亮的，香气扑鼻，芥莘完全顾不得形象扑了上去。
“师父，你都是在哪找到的吃的啊？”芥莘嘴里包着鸡腿问道。
回应芥莘的是和以前一样的沉默，芥莘也习惯了，每次月下带吃的回来她都这么问，即使知道得不到回答她都不放弃。
“师父——”芥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欣赏竹子的月下，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句。
月下转头看了芥莘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
“师父还没吃吧！我给师父留了一条大鸡腿，师父吃吧！”芥莘将荷叶包裹着的油汪汪的大鸡腿递到月下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我不饿！”
芥莘早知道月下会这么说，所以眼珠一转，立刻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模样看着手里的鸡腿，“可是，我也好饱了，这不吃会很浪费的。”
“还有一天，慢慢吃！”月下站起身，看样子是要离开。
“我留了一只给晚上，这个多出来的还是让徒儿孝敬师父吧！”芥莘拉过月下的手，将荷叶包好的鸡腿塞到月下手里，然后抱着另一只鸡转身离去，不容月下反应。
月下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鸡，似在沉思该怎么处理，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荤，偶尔吃也是因为芥莘。
“这家伙……”月下握紧了手里的鸡腿，看着芥莘的背影变成一个黑点。
“喵嗷~”芥莘抱着身前的大竹子，懊恼的啃起了竹干。“怎么办怎么办，师父会不会生气啊？”
芥莘在月下面前总是无理取闹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是每次闯祸后她都十分后悔自己的脑残行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惹了月下不开心。
“怎么改吃竹子了，是不是嫌弃为师带的东西不合胃口？”月下突然出现在芥莘身后，声音温柔似水。
“喵喵喵？”芥莘呆呆的躲在竹子身后，想到自己十分蠢的行为落入月下眼中，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
月下看着芥莘小心翼翼的模样，神情柔和了几分，不再是一板一眼毫无表情。
“过来！”月下温声道。
“喵？不要！”芥莘缩在竹子身后，捂着脸不敢看月下。
月下见芥莘这副模样，转身便是离开，绝对不重复第二遍。
芥莘听到月下离开的脚步声，慌张的跑上前拉住了月下的袖子，似在撒娇般晃了晃月下的袖子，“师父！”
月下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他道：“还有何事？”
“没，没事……”芥莘抓紧了月下想要收回的袖子，咬紧了嘴唇。
月下察觉到芥莘的不对劲，立即转过身，摸了摸芥莘的脑袋，柔声道：“修炼去。”
芥莘再次感觉到头顶的温暖，立刻露出了笑容，乖巧的点了点头。
当一个人的温度成了习惯，突然有一天少了这点温度，难免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芥莘早已经习惯月下摸着自己头顶的感觉，习惯了月下温柔的声音。
竹林深处，月下和以前一样，坐在大理石的桌子旁独自饮着酒，浓烈的酒香和竹子的清香融为一体，让人沉醉其中，忘记忧愁，忘记时间。
在大理石旁的不远处，芥莘手里拿着竹剑，一遍又一遍演习着月下教她的剑法。这套剑法特别适合她，舞起来没有杀气，还有种优美感，看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可是只有舞剑的人才知道，自己舞的每一剑都像致命一击。
两个人每日都是这样相处，一动一静，一舞剑一饮酒，一活泼开朗一安静温和，和谐得不得了。
芥莘时常想，若是时间永远定格在这刻会有多好？
这日，芥莘偷偷的溜出府，听说不远处的有大妖大摆筵席，她耐不住心中的寂寞，便混入其中，在里面顺了几壶好酒准备带个月下。其实在酒桌上，她还看到了许多自己喜欢的菜，由于怀里兜不下，她都没敢下手，生怕自己被人逮住得不偿失。
“哪里来的姑娘？我怎么没有见过？”
就在芥莘准备偷偷溜走时，突然从一旁窜出来一虎背熊腰长着一脸红毛的妖怪，吓得芥莘停了脚步忘记逃走。
“我，我是新来的！”芥莘被抓包，心虚得不得了。
“新来的？我说怎么脸生得不得了，不过……小妞长得是有几分姿色，不知道名花有主没有。”那红毛妖怪伸手想要摸芥莘的脸蛋，但被芥莘侧身躲过了。
“有主的有主的。”芥莘第一次接触巫山之外的妖怪，心底还是有些害怕得。巫山的大妖基本上都是人形，个个俊美，哪里会长得这么吓人。
“有主的咱就不碰了，来来来，妹子既然来了，就要多喝几杯，就当给我们黑虎大哥个面子。”红毛怪拿起一旁的酒壶就想往芥莘嘴里灌。
芥莘慌张的伸手去挡，她虽然见月下喝酒，但是自己从来没碰过，也不想尝试。
“妹子是不给我们大哥面子了？”那红毛怪见芥莘屡次拒绝自己，立刻拉下了脸。
不知怎的，这边惹出的不愉快很快吸引了很多妖的目光，他们都盯着芥莘，有怜惜的，有幸灾乐祸的，也不乏垂涎的。
芥莘看着一群妖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两眼放光的，登时落了个六神无主，她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
“哎！这个还是个雏，许久没见到过了，也不知谁家养的。”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那些看着芥莘的眼神都变得贪婪。那些个带家属的妖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过来，但也不能阻挡他们偷偷摸摸打量的眼神。而一些女妖看芥莘的眼神简直不能用嫉妒来形容，那简直就是一种恨。
“我，我还有事喵~”芥莘转身想要离开，却被那红毛怪拦住了去路。
“别急着走嘛！我们黑虎大哥大婚，喝两杯再走吧！”红毛怪知道芥莘是雏后，眼神也变得不正经了。
“不……”芥莘摇头想要拒绝，可是红毛怪慢慢靠近让她不得不后腿。
其他人看着这情况连连起哄，高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哐当——”
芥莘被逼到角落，惊吓过度的她松了手，被护在怀里的酒洒了一地。
“好哇，你这小妖居然敢上这偷东西。”那红毛妖怪抓住了芥莘的手腕，凶神恶煞的盯着芥莘。
芥莘看着地上的酒，先是懊恼自己没有护好给月下带的酒，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
那红毛妖怪见芥莘没有辩解，便拖这芥莘的手腕把她丢在最前面。
“你到底是谁？”红毛妖怪一声怒吼惹了一众妖怪过来看戏。
“我也是妖怪！”芥莘揉着被摔痛了的手腕，怯生生道。
“我看算了吧，这姑娘才十三四岁的模样，估计也是百年道行的妖。”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妖心软劝了一句，却被那红毛怪狠狠的瞪了一眼。
“今天是我大哥大婚，怎么能让其他人捣乱。这只妖来历不明，故意来捣乱，若是传出去，让我大哥面子往哪放？”红毛怪说得兄弟情深，在场的妖怪心里都清楚，这红毛怪是存了心不肯放过芥莘了。
“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捣乱啊！”一浑厚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地动山摇般的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