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世相守到白头便是他们的结局，那既不可以称之为美好，也不可以称之为悲哀，只能说是一种遗憾。
能相守一生，便期待着相守永远，人都是自私的，妖也一样，何况神？嘴边说着无欲无求久了，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享受过爱的滋味，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芥莘一直不解，为何沧离要让瑞雪忘记自己，而用赵祈年的身份陪她度过一生，直到——那日灯火通明明月高悬之下，一只长剑向瑞雪袭来，而赵祈年堪堪转身挡在瑞雪身前。
世界仿佛在那刻静止，声音早已从他们的世界离去，闪烁的灯火，摇曳的烛光，如地狱的盛宴，张开血盆大口将瑞雪吞进。
猫形芥莘穿过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群，以自己以为的最快的速度赶到瑞雪身旁。
“赵祈年？”瑞雪颤抖着手摸到赵祈年胸前的那把剑。
“啊哈？”赵祈年精神恍惚的应了声，嘴角有鲜血流下。
“你不要死！”瑞雪搂着赵祈年瘫坐在地上，变得手足无措。
芥莘虽然知道赵祈年是沧离，但是此时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不知道沧离究竟卖着什么关子。
“嗯！”赵祈年虚弱的应了声，随后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瑞雪看着被刺中心脏的赵祈年，完全没了法子。若是伤到其他部位，瑞雪还能尽力一搏，但是真到贯穿心脏，那即使是瑞雪也难以让他起死回生，除非借助他人身体。
“不要说话！”瑞雪伸手拔出赵祈年身前的剑，然后按着他的伤口用灵力控制赵祈年的伤情。
“喵嗷~”芥莘有些担心的看着赵祈年，因为在她眼中看到的，是赵祈年逐渐消散的灵魂。
“没有的！”赵祈年艰难的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我已经不行了。”
“我叫你不要说话！”瑞雪气愤的封了赵祈年的嘴，然后背着赵祈年迅速奔向巫山的方向。
“替我杀了他。”
这是瑞雪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对芥莘说的。
其实这话不用瑞雪说，芥莘也是起了杀心的。
“轰隆隆——”天空一阵闪光，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那方向，正是瑞雪离去的方向——巫山。
这时她忽然响起沧离曾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是相互的劫，是躲不开的。只有被自己的劫伤到极致，才能突破，这便是妖的劫。
“瑞雪，沧离……”芥莘喃喃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不知他们最终是修成正果，还是天理不容。
这些不容芥莘多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追到云曦，然后杀了他。
芥莘跳上房顶，顺着味道追寻云曦。
在一片喧嚷欢乐之中，谁都没有注意点房楼之上，正上演着一场妖与人的追击大戏。
逃出很远的云曦也感觉到有人在追着自己，便转头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他居然看到了一只碧眸黑猫亮着獠牙跟在自己身后，那速度如鬼魅一般。
云曦被芥莘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脚尖更加卖力的点着悬挂灯笼的细绳，身体更加轻盈的奔向更远更偏僻的地方。
芥莘察觉到云曦想要将自己远远甩下的意图，不由得勾起唇角。她敢保证，放眼妖界，还没有人敢和她拼速度，要知道狸猫的速度是兽中之王。
“喵嗷~”芥莘闪现在云曦跟前，昂首的样子显然在嘚瑟。
云曦被挡了路，便运行轻功偏向另一个方向。
芥莘继续跟上，就像逗弄猎物一般，等云曦跑了一段距离可才出现在他身前，如此反复几次。直到云曦自己跑到城外，四处已经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
“你是说？”云曦心里早有数，只不过他任旧抱有希望，希望有人能路过救下自己。
“你怕我？还是怕死？”芥莘迈着优雅的猫步，一步一步向云曦靠近，一双碧眸在黑夜中泛着幽光，十分森然恐怖。
“哈哈哈哈！”云曦突然疯了一般的大笑起来，那笑声几近癫狂，“我怕死？我早已不知死为何物了，只不过我现在不能死，大仇为报，我怎么能死？”
“仇？”芥莘冷冷的看着云曦，大致猜到云曦所想。大概是瑞雪伤了常乐，云曦心生怜惜，便要向瑞雪报仇，为自己那狐狸精讨回场子。都说人类为了爱情容易变成傻子，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杀妻之仇，怎能不报？”云曦咬着牙，面目狰狞。
“杀妻？瑞雪何时杀了那狐狸精？”
云曦紧握拳头，一副杀人饮血的模样，“若不是她杀的，常乐为何会死，只留下一张狐狸皮？”
“仅仅因为这个，你就断定是瑞雪杀了你那只狐狸精？”芥莘真想撬开云曦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做的。瑞雪要杀那只狐狸精早就动手了，为何还要放人下山？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常乐素未与他人结仇，为何会招致杀生之祸？只要那巫山的妖精，常乐做了那么多伤害巫山的事，那妖孽肯定不会放过她。”云曦一想到常乐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张狐狸皮，便伤心的不得了。
“荒唐！”芥莘一声怒喝，显然不喜欢他人随意污蔑瑞雪。“我了解的瑞雪，根本不是你说的那般阴险下流之人，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况且，若非伤及至亲，瑞雪是绝对不会下杀手的。”
“呵……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想为自己开脱。我是生是死已经无所谓了，只希望在死之前，能为她报仇。”
“喵嗷~”芥莘褪去一身狸猫皮像，露出半妖形，一双狸猫软耳忽闪忽闪的。“我劝你别想了，杀那狐狸精的并非我类。”
“哼！”云曦一声冷笑，似乎不想与芥莘讲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你也是走不了了，黄泉路上，你还能陪那狐狸精做个伴。”芥莘露出利爪，伸出红色的软舌舔了一下爪子，然后猛的向云曦扬去。
“叮——”
瑞雪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戒嗔用禅杖挡住自己爪子，气不打一处来，立刻用更猛烈的攻击向他身后的云曦袭去，但无疑，那些攻击被戒嗔一一接下。
芥莘无法近云曦的身，只好暂退一步，冷冷的瞪着戒嗔。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杀生。”戒嗔客套而疏远的官腔让芥莘失了神。
“你让开。”芥莘知道自己和这个人早已真正断了关系，也不奢望他对自己能用以前的态度。
“莫要执迷不悟！”
“喵嗷~”芥莘仰天大笑，周围的沙石树木为之颤抖。“执迷不悟？你可知你护着的这个人做了什么？他也杀了人，你怎么不阻拦他？”
“若是贫僧看见，定会阻止，只是今日贫僧只看见……”
“住口！”芥莘不耐烦的打断了戒嗔的话，随后看了一眼云曦，不由得冷笑出声，“呵，你能护这个人一时，总不能护他一世。”
“阿弥陀佛，你已经铸成大错，何必一错再错？放下杀念，随我回去吧！”
“轰——”芥莘一挥衣袖，直接扇飞了毫无防备的戒嗔，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戒嗔说她错了，明明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戒嗔，我再说一遍，我对你，不会手下留情了！”芥莘跪在地上伸手卡着躺着的戒嗔的脖子，盯着戒嗔痛苦的表情。
“芥莘……”戒嗔艰难的喊出芥莘的名字。
芥莘手上更加用力的扣紧了戒嗔的脖子，再次强调：“我不叫芥莘，其实我一直有名字，我叫茧。”
注意力完全在戒嗔身上的芥莘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云曦紧紧握着一把短剑，自上而下对准了她的后背。
而这一切，都映在戒嗔眼中，他奋力挣扎无果，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芥莘，将她扑倒到一旁。那把短刀堪堪划过戒嗔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云曦见自己没有得逞，继续下刀往芥莘脸上刺去，还没反应过来的芥莘微微侧头，眼睁睁看着那刀刺进离自己眼睛不到一毫的地面。
“喵嗷~”芥莘被逼急了，除了初麟山那一战，她何时这么狼狈过，居然被一无名小辈逼到这种地步，芥莘绝对不能忍受。
“你找死？”芥莘这一次用爪子直接接住了云曦刺下来的刀子，一双碧眸绿光大作。
“啊——”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云曦指尖传到头顶，逼得云曦惨叫连连。
“有些人是你能动的，有些人是你碰不得的。”
这话很耳熟，好像很久之前听过，又好像是不久前听过。芥莘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那云曦就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没事吧？”戒嗔有些担心的扶起芥莘，并抓着芥莘的爪子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伤痕。
芥莘现在头晕得不得了，她脑海中闪现的那句话，让她一阵恐慌，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别碰我——”芥莘推开戒嗔，自个儿站了起来，然后捡起云曦丢在一旁的刀，慢慢向云曦走去。
“不要——”戒嗔拦着芥莘的去路。
“你刚刚看到了，他要杀我。”芥莘对上戒嗔的视线，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戒嗔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