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西江的小镇上,昔日的青砖碧瓦,美的犹如画的小村庄,如今都是废墟,到处都是挖掘机、还有失去家园的哭喊声。
江小鱼靠在车窗上,空洞的看着外面,恍惚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小镇。
彭国宇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现在只能让她一个人静静。
元旦节和春节时,外婆站在村口迎接她的场景,恍如昨日。
“小姑娘,前面有人做手势,是不是就是那里。”
江小鱼恍惚的抬起头,看了看前面。
“师傅,你就在前面那个地方停下吧。”
一下车,那人就跑了过来。
“小鱼,舅舅可把你盼来了,你外婆没了,都怪那帮天杀的。”
说完,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江小鱼冷冷的看了一眼,“你站起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我在电话里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这不紧不慢的语气,惹毛了江小鱼。
她走过去,揪着舅舅的衣领,直接拎了起来。
瞪大了泪眼,厉声吼道:“我让你说说外婆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守着她。”
舅舅被她吼的有点害怕,结结巴巴“我、我、我”的说不出话。
彭国宇立即过来拉架,“小鱼,冷静,他毕竟是你舅舅,是长辈。”
江小鱼对着这个不成器的舅舅,早就没有任何指望,只希望他能留在外婆身边,守着外婆。起码,外婆走路还能有人搀扶一下。
所以她给足了钱。
可是,现在外婆没了。
她心里怎么不恨?
“他上不孝顺亲老,下不成家立业,绵延后代,他配做个屁长辈。”
彭国宇扶了扶她肩膀,“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她心里痛的不行,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舅舅也在一旁自己扇自己巴掌。
彭国宇又是安慰她,又是走过去劝舅舅。
直到江小鱼哭累了,也冷静了下来。
彭国宇在镇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饭馆,三人做了下来。
最近,因为拆迁的事情,到处人心惶惶。
就连这饭馆里,也能感受到那种沉闷。
老板,面无表情的将菜端了上来。
江小鱼毫无胃口,彭国宇也没有动筷子,只喝了两杯白水。
倒是,舅舅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
江小鱼就那样看着吃完,直到他放下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说好这不拆的吗。”
舅舅立即哭了脸,“我就是突然听说我们这里要拆迁,然后你外婆说什么也不肯拆。结果,那天她在自己屋里睡觉,人家拆迁的就来了。”
这个舅舅一天就游手好闲,平日里好玩上几把,所以问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江小鱼环顾四周,看着餐馆里也没几个人。
只有老板坐在一张空桌子前玩手机,看样子也不是很高兴。
“老板,今天店里怎么没有多少客人啊。”
那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抬头,额上的三道褶子就和明显。
“哦,最近人家都五家可归了,谁还有心思下馆子啊。”
江小鱼做出懂了的样子,“这好好的地儿,怎么就被拆了呢?要是弄成一个古镇旅游区,不是很好吗?”
那老板叹口气,“可不是嘛?原本就说这里要拆,后来又说鉴定了这里是古镇,不能拆,还要建成旅游景点。当时,大家都可高兴了,要是弄成景点,我们不都得发财。谁知上面朝令夕改,又突然说要拆迁,而且说干就干,你看哈出了人命,到现在也没给个说法,那个老太太也可怜。”
在一旁正剔着牙的舅舅,只听到而来其中一句重点,立即问道:“说法?什么说法?会赔钱吗?”
江小鱼立即瞪了他一眼,吓的赶紧闭嘴。
“那你们现在怎么办?拆迁款给你们了吗?”
老板撇嘴,“别说了,哪里有拆迁款啊?也没说怎么安置我们。”
“啊?这时没法的,这些人不怕进去做牢吗?”
老板一听这话,眼睛鼻子挤在一起。
“小姑娘,你可真天真,这些朝令夕改的人,怎么可能怕这些。他们啊都是背后有人的,手里账务这生杀大权呢。”
江小鱼点点头。
出了餐馆,一股透心凉的寒意袭来。
通常乡下的温度比城里低两度。
她打了一个哆嗦,将外套又紧了紧。
现在也没了家,外婆的后事只能在村口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举行。
西江是个惹人爱的地方,开明,开放,但是很多习俗也都保留着。
棚子四周全是白色的灵棋子,在寒风里发出哗哗的响声。
“小鱼,这事你得跟你妈说一声,让她回来奔个丧。”
江小鱼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如此和蔼,温柔的外婆。
去世的时候,居然也没有个儿女在身边。
其实,要是不是舅舅这么一提。
她也忘了自己还有爸妈和哥哥。
江小鱼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凄厉的大笑起来。
告诉她,又怎么样?
奔个丧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外婆是有儿女的吗?
彭国宇将她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道:“小鱼,哭出来吧,人死不能复生啊。”
江小鱼这又呜呜的哭了一阵,一旁的舅舅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尴尬的站在一边。
灵棚里都是邻居和相亲在帮忙。
江小鱼走过去,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额头着地,大声喊道:“叩谢,各位乡亲,送我外婆。”
众人看她是个女娃子,立即过来两个妇女扶她。
其他人也在下面议论着,“老嫂子,虽然走的凄凉,儿子不争气,倒是这个外孙女还讲究。”
“是啊,也是可怜呢。”
灵堂的供桌上,放着外婆的遗像。
微笑着,一脸的慈祥。
江小鱼看着照片出神,耳边又想起了外婆的声音。
“囡囡,你来啦。”
“我囡囡饿了,阿婆这就给你煮饭去哈。”
“我鱼儿这么乖巧,肯定要找个好人家疼着呢。”
“阿婆一定要看着我囡囡嫁人。”
可是,如今哪里才能再听到那熟悉的慈祥的声音?
眼泪滴在面前的火盆里,旁边一个烧纸钱的人看她这样也甚是心疼。
“小姑娘,这样哭要哭坏身子的,你阿婆生前最疼您,看你这样为她哭,她哪里受的了啊。”
江小鱼立即擦掉眼泪,可是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擦不干。
但是想想刚刚那人的话,为了不让外婆在另一个地方还挂念着她,担心着她,硬是逼着自己收回所有的眼泪。
看着外婆的遗像,心里默念着:自己会好好的。
.......
几天后,外婆去世的第十天下葬了。
看着黄土,一抔一抔的撒下去,心也似被片割似的疼。
直到圆好了坟,江小鱼憋着一口气,走到一旁给池怀打电话。
她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一切都搞定了吗?
不是这里永远不会被拆迁了吗?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失去了,否则这真是不让她活。
可是,打了好几遍电话,那边都没人接听。
一气之下将手机扔到一旁的小河里。
此时的池家,乱做一团。
因为莲城码头牵涉太大,上面要带池鹏举回去调查。
胡玉薇哪里肯?
在屋里大声呵斥着那些办事的人,池怀和胡东启都拉不住。
池鹏举走了过来,像哄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
“我只是去配合他们调查,很开就回来。”
胡玉薇摇头,“怎么需要你回去调查,那码头爆炸又不是你引起的,那死去的人又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去那种地方。”
池鹏举还是微笑着,温和的说道:“哪我也有管理之责啊,我去也是应该的。”
胡玉薇皱着眉,还没说话,就被池鹏举止住。
“乖,不要闹。”
说完,就对办事的人说道:“我们走吧。”
胡玉薇还要上前,被儿子池怀一把拉住。
“妈。”
胡玉薇看了他一眼,又回到沙发上坐下来。
池怀知道母亲,一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遇到这样的事,心里肯定不能接受。便坐在一旁不断的开导她。
不一会,家里的阿姨拿着电话说道:“小公子,顾小公子电话找你。”
池怀皱眉,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手机,发现果然不再自己的身上。
拿起客厅的电话,接了起来。
他还没开口,那边顾翼然就张嘴了。
“你怎么回事?手机怎么打都不接?”
“我.......”一个我字刚出口,后面又被顾翼然打断。
“西江出事了,江小鱼的外婆去世了。”
“什么?”
啪的一声,听筒从手里滑落,砸在一旁的银盘上。
一秒后,他又拿起听筒,不管里面传来的“喂喂”声,直接按下挂断键后,拨打江小鱼的手机。
里面居然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池怀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小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脸颊上传来痛感,才回过神。
胡玉薇看他跌坐下来,喊了半天没反应,就掐他的脸颊。
“妈,我得出去一趟。”
胡玉薇现在就像惊弓之鸟,有些害怕的问他:“小坏,又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