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南迟迟没有回答。
秦臻对他怕是彻底的失望了，想要让秦臻留下，真的很难。
“你也没有万全把握吧？”小豆子扭头看他眼。
陆少南喉间宛若堵着一团棉花，愣是发不出一个音儿。
秦臻走进来，对小豆子说道：“你先出去，我来做。”
“你能以后每天给我做饭吗？”小豆子问，脸上依旧还是冰封一般的清冷。
秦臻语结。
陆少南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对上，气氛变得更加的胶着。
小豆子关了火，将菜盛出来，“尝尝看，未必好吃。”
秦臻恍然回了神儿，端着盘子出去。
陆少南也紧跟着出去，小豆子又开始切土豆。
秦臻扭头看去时，心口闷闷的。
“我还真的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饭。”陆少南看着她手中的菜，品相倒也勉强入眼。
秦臻将菜端进屋里，对他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陆少南颔首。
她走进厨房，小豆子分了心，竟是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看着嫣红的血一滴滴的落在砧板上，秦臻呼吸猛然凝滞，步履慌乱的去找了创口贴，帮他贴上。
小豆子不呼痛，就好像没有痛感神经一般。
“疼吗？”秦臻对着他的手指吹了吹。
小豆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指再疼，很快就能愈合。可是，你的心呢？”
秦臻一脸愕然，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嘴唇翕张的厉害。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才会屡屡语出惊人？
秦臻的视线被泪水模糊，良久，方才深吸了口气，对他说道：“站一边，我来做。”
小豆子很坚持，就要清理砧板上的血迹，秦臻胸臆间的怒火终于被挑到了极点，怒声喝道：“小豆子，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我没有妈妈，爸爸也不管我！”小豆子冲她吼。
这一声，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将他这五年压抑在心中的所有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
吼完了，他一直努力构筑的坚硬的壳也终于崩裂开，露出内里软弱痛苦的他。
秦臻泪光闪烁的将他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样微不足道的三个字，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小豆子放声大哭，泪水很快便打湿了秦臻的衣裳。
陆少南也来到门口，却是迟迟没有进去。
母子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儿，秦臻握着他的肩膀，“小豆子，这一次跟我一同生活好不好？”
小豆子摇头。
“为什么？”
“我如果跟你过，那么，我少一个爸爸！如果跟爸爸过，我缺一个妈妈！既然不是完整的家，那么，我宁愿去福利院找院长！”
秦臻的心猛然坠落下去，神色越发的痛苦。
陆少南走上前去，“臻，既然明家……”
“闭嘴！”秦臻怒目圆瞪。
造成今天这样痛苦局面的人是谁？
是他！
他竟然还能够如此云淡风轻的跟她提明家？！
小豆子拭去脸上的泪水，怅然感叹一句：“你们慢慢谈吧！”
话落，他抬步离开。
看着她簌簌落泪不止，陆少南想要抬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可他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完全的僵在那儿。
秦臻思绪纷乱，良久，方才将心中的苦涩压下去，清理了砧板上的血迹，拿起刀，重新切着土豆。
陆少南扭头看了眼正坐在院子里的小豆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的身上有着一种称之为“忧郁”的气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所以，才会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饭菜端上桌，小豆子拿起筷子，挑了一口土豆丝，深吸了口气。
“好香，还是以前记忆里的味道。”
陆少南跟秦臻相视一眼，彼此的心都好似揪在一起。
秦臻拿起筷子，给小豆子挑了一筷子菜，“多吃点儿。”
小豆子没吭声。
她又给陆少南挑了一筷子，问：“要不要给你拿个勺子？”
陆少南自然清楚秦臻不想当着小豆子的面儿给自己挑菜的原因，生怕小豆子心里又会生出什么希望，最后再被失望取代。
他都懂！
正因为懂，心里很是难过，酸涩不已。
勉强吃了几口，他便将勺子放下，静静的看着小豆子和秦臻。
还记得五年前，那时候艾利斯还没有出生，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么的开心快乐。
现在却是如此的压抑，好像随时会窒息死掉。
小豆子放下筷子，神色严肃的看着两人，“其实，那两个人，我知道是你们！”
秦臻跟陆少南又是不约而同的神色一震，齐声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小豆子笑笑，“王叔叔教会了我很多关于电脑的知识。”
电脑游戏只是他消遣发泄的出口，真正喜欢电脑的原因是，他想要通过一些数据分析找到秦臻的确切位置。
只是，他似乎太逊，迟迟没有找到秦臻。
“我故意制造了这一切，引着你们回来，看看这曾经有过欢声笑语的地方。”小豆子眸光充满留恋的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但又好像有什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陆少南喉口一滞，“小豆子，我们不会再分开！”
这话堪落，秦臻瞳孔猛然收缩，嘴唇翕张数下，想要说点儿什么，在看到小豆子布满沧桑的眼睛时，又尽数闷在喉中，慢慢的顺着喉管滑落下去。
“真的吗？”小豆子颦眉，明显不相信。
陆少南看向秦臻，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她的答案，哪怕是哄一哄小豆子，也好。
秦臻的手一点点的收紧，掌心之中溢满汗水。
她非常纠结！
“就知道你们根本是在哄我，我长大了，有个想法要通知你们。”小豆子似乎并不难过，语气异常平静的说了句，“我打算回福利院，你们以后怎样，我都不想理会了。”
秦臻霍然站起，“当初我离开，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五年里，你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小豆子眸光充满控诉，紧攥着小拳头。
陆少南亦是站起来，怒意在沉眸之中萦绕着，越发的浓重，甚至已经烧红了他的一双眼睛。
“小豆子，不许这样对你妈妈说话！”
“我就是个不配得到爱的孩子，从我一出生便是如此！”他冲秦臻和陆少南恭恭敬敬的鞠躬，“我感谢你们当初不顾一切的救了我！这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小豆子，你在说什么？”秦臻声音在发抖，有一种就要失去小豆子的感觉。
“我刚刚说了，如果我跟妈妈过，那么注定会失去一个爸爸。如果我跟爸爸过，我还是会失去妈妈，既然我注定就是个不配得到爱的孩子，那么，就让我一直这样孤独下去。”小豆子说完，小跑着回了房间，并将房门锁上。
秦臻欲哭无泪，她无比痛恨自己当年没有将小豆子一并带走，让他承受了五年的苦痛。
陆少南同样沉默无声的坐在那儿，思绪纷乱，脑子里好似有无数架轰炸机在轮番轰炸。
这五年，虽然小豆子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错过了太多太多！
两个大人就这么沉默无声的坐在那儿，反思这五年的过往。
小豆子看了眼外面的两人，将自己蜷缩在床角，头埋入双膝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臻抬眸看向陆少南。
“我感觉小豆子似乎出了心理问题。”
“小豆子绝对不会有任何心理问题，我很了解他！”陆少南坚决不信，掷地有声的反驳。
“陆少南，你刚刚难道没有听到小豆子的话吗？是，他是在你身边生活了五年，可是，这五年，你了解过他，关心过他吗？”
秦臻心中的所有被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发不可收拾。
“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去关心过他，否则，他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面对秦臻火力十足的喝问，陆少南自然是无从回答的。
他抿着唇角，额角的青筋绷得极高。
“我真的想要补偿，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
为了小豆子，让她跟他再继续纠缠下去，她怕是会疯掉，毕竟，不确定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如果说明瑞给她的是温暖和安稳平静，那么，陆少南给她的是永远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暴风疾雨。
陆少南看着她如此痛苦，整个人抖的厉害，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是双腿如同生根地上。
“我想要一个人出去转转，你看好他。”秦臻话落，脚步凌乱的冲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很小声的呢喃了一句，“臻，如果可以，我希望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错误的开始！”
只是，她走的太过匆忙，而他的声音又实在是太低沉，她并没有听到。
秦臻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苍老的小巷里，她放肆的大哭。
突然很想念艾利斯，她不管不顾的给安安发了视频过去。
安安被吵醒，拿起手机，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整个人浑然清醒，“大榛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