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的时候,沈故归掐准了点把书包背着,第一个交了试卷。
其次是后面的程白,一样的流程,两个人不同的感觉。
沈故归就像是一枝白梅,本就孤寂的人,无论多么安静都会让人感觉非同一般的高调。
而程白就像是竹子般,清峻孤傲,优秀的发光体,无论怎么做都觉得是应该的。
很奇怪的感觉。
在停车亭和程白说了一声,自己要去个地方。
程白点了点头,自己回去。
那个地方,不是他的家。
所以,不能说是回家。
因为会显得很奇怪。
医生告诉自己要多保养手指关节,如果再不注意,每年冬天是要疼得死去活来的。
沈故归礼貌道了声谢,去买了药转身离开。
千湖广场有小提琴的声音。
是《梁祝》。
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悠远,反而有种莫名的压抑,或者说是忧郁的感觉。
看了下,是熟悉的人。
女生纤长的手指捏着琴弦,眼里的寒意化不开。
周遭的人都为之驻足。
沈故归对其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女生鼻尖的痣。
传说,鼻尖有痣的人,余生都会非常顺遂平静。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短发齐顺,外八刘海修脸型,一双好看的星眸,与她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似乎那双眼睛里,满是星河在夜里的寂寥,好像不管任何情绪,都不会让她眼睛里的清澈改变。
琴声之中的痛苦和压抑很难听出。
一个有故事的人。
而女生身上和自己莫名相似的清冷淡薄,有一层女生自己都化不开的雾。
但是,能将情绪用琴声表达的人,一定是真的喜欢小提琴。
一曲毕,周围满脸讶异的人鼓着掌。
手插在口袋里的沈故归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的格格不入。
女生对于掌声没有惊喜,没有失望,只是鞠了一躬,把小提琴放回去,准备离开。
“如果在下一个地方,你还是没有找到懂你的人,怎么办?”沈故归看着即将擦肩而过的女生。
她有些惊讶和了然。
“故归,我不需要。”女生浅笑着。
程白在家里刷了一下午的题,房门没出。
八点左右的时候出来,发现沈故归还是没有回来。
刚准备打个电话问一下,沈故归就把大门打开了。
“回来了?吃饭了吗?”程白噙着淡淡的笑意。
沈故归看了眼手表,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程白摇头:“刚刚准备给你打电话,还没做饭。”
“那就做饭吧。”
沈故归找了一个花瓶,把窗前的栀子花收起来。
今天那个女生,意外的找到对的人了。
但是经历比自己还要坎坷曲折。
“叮咚——”眼神瞥向手机,微信里班主任通知,分数已经改出来了。
群里的家长都在惊讶速度时,老师说从今以后是机器阅卷,几个小时能够批完试卷。
成绩表发出来的那一秒,沈故归下楼的脚步停下。
“沈故归,班1,级1,总分759。”这个分数……作文又扣了一分是吧。
果然,作文就应该花点心思。
把成绩表发到同学群里时,学委常青还在和同学打赌,看谁是年级第一。
常青打赌是二班的筱意,那个同学打赌是十三班的程白。
而文委就赌是沈故归。
看了眼成绩,常青班级第三,年级十五,文委班级第七,年级二十九。
那个打赌的同学,班级第十三,年级三十七。
这时老师又在家长群里说,这次年级第一有两个。
也就是说有人和她分数一样。
班主任和她私聊,发了一张实验班的人员名单分数表。
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分数,和程白持平。
还没到厨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汤味,进厨房看,程白正穿着卫衣做饭。
“什么汤?”
程白听见声音,淡淡的笑了笑回答:“清水鸡汤。”
微微挑眉,进去帮忙切菜。
看食材,大概是要做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盖饭,宫保鸡丁已经下锅,鱼也已经处理好。
拿起菜刀自然的切起了瘦肉丝和土豆丝。
从冰箱里找到娃娃菜,和土豆条,再看了眼旁边的面粉,发酵粉,黄油和砂糖,已经大概的想到要做什么了。
切娃娃菜拌醋,在另一边的锅里翻炒,等到醋的味道散发两三分时,把一半土豆条放进去,再放盐。
几分钟之后捞出来在旁边晾着。
加入大量植物油,把剩余土豆条放进去炸,呈金黄色时捞出装进盘子里,再关小火,把先前的娃娃菜土豆条放进去炸。
到娃娃菜泛着金黄时,再次捞出,最后装盘。
将面粉揉成面团,一小块一小块放进锅里炸,放少许盐。
最后捞出来时,是油金黄的面疙瘩。
旁边麻婆豆腐出锅,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已经在桌上,程白正把一碗饭倒扣在盘子里,然后浇上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
她把混炸和金疙瘩拿出去,然后拿了汤匙和碗筷出去。
程白正将汤倒进汤碗里,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之后,立刻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耳垂。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对于程白的手艺,沈故归是认可的。
程白被沈故归的金疙瘩迷住了,少许盐味,不淡也不浓,外酥内软,娃娃菜也是脆脆的,反而是土豆条软。
吃完饭之后,沈故归一个人洗着餐具,程白还在和他哥打电话。
“程隽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让方净进我们程家园林一步,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程白冷眼看着天边的云,今晚月色温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中,包含着无奈纵容,“程白,你要知道,方净是我们公司唯一的顶梁柱。”
程白立刻说道:“所以你要和她订婚,然后提高公司知名度是吗?”
沈故归靠在窗台落地窗上,窗帘挡着她的身影。
“程白你听我说,公司现在需要推出新人,也要搞一些噱头吸引有才华的人,而这就是一个……”对面的男人很有耐心的解释。
程白却深感不解,“所以为了你所谓的梦想就要去牺牲自己吗?”
“程隽,我最后再说一遍,你敢让方净靠近你一米,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到程园,就算是在外面住一辈子,我都不会承认我是程家人。”
“程白,你能不能不要闹了,懂点事好吗?”
“去.你大.爷的懂事,程家现在只有你我程零三个人,你想把公司继承给程零,却不考虑她的梦想是服装设计,你想把娱乐公司做得更好,却不考虑我对于程家最后的期望。”
“你明明知道方净是对程家的家产感兴趣。”
“我只说一次,如果你执意让方净进程家,我不介意进娱乐圈。”
说完果断挂掉电话,眼里的冷意还没散去。
看着外面的街道,心烦意乱。
沈故归转过身,走到程白的身边。
把冰可乐放到阳台上。
程白看着冰可乐,微微有些平静,回头看,沈故归撑在阳台上,白亮的灯光打在她端净的脸庞。
泛着柔和的光,眼睛清澄,眼底的清冷中,带着一丝的凉意。
见她一缕头发挡住眼睛,伸出手帮她绾在耳后。
拿着冰可乐,单手拉开拉环,对于这些天对沈故归的了解,她不喜欢和可乐雪碧之类的碳酸饮料。
他喜欢。
沈故归这个人,很细心。
程白感受到沈故归的存在,不自觉放松下来,心里的烦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莫名的觉得平静。
在她身边,程白不自觉就想对她倾诉一下。
“沈故归,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沈故归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神情依旧淡漠,眼里没什么温度。
“我对于他们,并没有了解过,除陆长安和沈羽晟,其他人我没见过。”
程白看了眼她,然后一直看着远处海平面上的船。
“我是S市程家的孩子,程家目前只剩程隽,我,程零。
但我却要待在E市上江理一中,不回去。
程隽一心想实现自己的梦想,于是开了一家公司,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两年多,终于站到今天的位置,但是其他艺人都不够有能力。
于是他想让程零去继承程家的本公司,虽然程零没说什么,但是我倒是知道,程零其实很不想去,她最大的梦想是成为设计师。
我认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程隽将自己作为实现梦想的筹码。
我现在真希望有人能够取代方净。”
回头看沈故归,她垂着眸,双手插在口袋里。
“很抱歉,对你说了这么多。”程白转过身背对着月亮,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沈家有一个女儿,叫做沈辞,她年少时爱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姓沈,叫沈故里。”沈故归淡淡的说。
程白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出神。
“他们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在一起,在L市的一个地方结了婚,居住在那里。
没到一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沈故归。
也就是我。”
“可能是因为,那个地方的气候不好,又或者是,本身就有遗传病,在一年冬天,沈故里去世。
自那以后,沈辞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温柔体贴。
对外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善良大方,对我却是很不一样。
那时,我的房间在地下室。
只是一个很大很空荡的房间。
里面只有一块缺了一角的全身镜,一块木板垫着的床,和一个只装了三件衣服的衣柜。”
语气依旧平淡,眼神仍旧毫无波澜,甚至像是在笑。
“沈辞会在夜里,对着熟睡的女儿说着恶毒的诅咒,会在炎热的夏季,把我扔在外面暴晒,在寒冷的冬天,把我扔进森林。
后来的有一天,我在家里睡觉,沈辞开了煤气自杀,似乎没想过我是否愿意跟她走。
后来,她抢救过来,跳楼自杀。我一个人生活着,她死的那年,我才五岁吧。”
看着沈故归淡然的说着过往,程白的心里像是有一根刺扎着,莫名的感到心疼。
在经历过这么令人崩溃的事情之后,她依旧平等的对待这个世界。
没有去恨过任何人,她可能是在想,沈辞的过错,与其他人无关,即使恨着这个世界,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没有牵挂,也没有多大的梦想,对于我来说,沈家那群人,除了陆长安,都不重要。”
“所以你问我对于沈家那群人的……”话语突然顿住。
程白从背后抱住她,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沈故归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感受着他内心的炽热。
心里的围墙突然崩塌。
一句话也不说,冷清的气质,使程白抱紧了沈故归。
眼神虽然淡漠,神情虽然平淡,但是心里的波澜,依旧在程白抱住自己的那一刻,掀起巨浪。
程白把头埋进沈故归的颈部,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抱着她的腰。
“程白……”沈故归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程白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以后没人心疼你,在意你,理解你,都有我在你身边,你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好不好。”
脆弱的声音里的无助和心疼,让沈故归下意识忽视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时,那微热的气息,以及柔软温暖的唇,时不时碰到自己耳垂的感受。
“程白,以后叫我子安就行。”
那一夜,两个人敞开心扉,接受彼此的存在,成为对方世界里唯一的特别关心。
或许有时候我们的生活会很糟糕,生活得并不好,会隐藏起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但当遇见一个能心疼自己的人时,心底会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不要退缩,接受他的存在,也让自己找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
即使,对自己的存在不信任,对自己的选择不确定,但是要有能够遵循内心的意识,就不会出太多的错。
因为你尽力去做了自己,不是谁的谁,不去违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只能相信自己。
好在程白能够踏出第一步,对沈故归敞开自己荒漠世界的门,让她在荒漠中央,种下一棵树,让它快速吸收烦恼,极速成长。
而沈故归却很感谢那个梦,让自己抛弃冷漠,救了程白。
让程白成为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以后,在程白面前,她再也不需要隐藏什么。
嘴角上扬,露出自然的笑容。
眼底的温柔显而易见,清冷的气质中,包含着柔和。
程白也露出真实的笑容。
第一次,程白笑得那么温和,明朗,真诚。
第一次,沈故归笑得那么温柔,真实,温暖。
程白送沈故归回房间,看着她睡着,眼里的温柔只对沈故归。
他想,以后都不会再遇见第二个沈故归一样的人,能够让他温柔真实对待。
绵长,轻柔的呼吸,让沈故归第一次完全睡着。
可能是因为,有程白在身边。
程白帮沈故归掖好被子,看着她安静柔和的脸,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睛,在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以后,我不会让你属于别人,烙下印记,你就是我的了,也就不会离开了。”
沈故归其实迷迷糊糊中感觉得到,也听的很清楚。
但她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程白对着她说了句:“晚安,子安。”
黑暗里,沈故归睁开眼睛,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唇角,露出宠溺而温柔的笑。
楼上的房间里,程白安静的睡去,梦里,他再次见到沈故归。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清楚的看见她的面容,她一身白色长裙,在湖边作画,旁白一只狐狸趴在地上。
程白看见自己正在湖边,坐在树枝之上,拿着一支口琴吹,她在笑着。
沈故归五点十分醒过来,感觉到一丝凉意。
天气已经转凉,即使E市很暖和,但是秋冬季多少有些冷。
白色长袖宽松衬衫打底,外套一件白色宽大毛衣,黑色牛仔九分裤。
再拿上薄款披肩,带上书包出来,程白已经在厨房了。
黑色立领毛衣,驼色长袖过膝外套,黑色长裤。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同时换了毛衣。
大概不算。
两个人坐着吃完饭,同时背上书包,对视一笑。
白色打底,鞋子两侧蓝边。
两个人并排走,虽然无言,但是依旧不觉得尴尬。
“子安,给你一个礼物。”程白看着沈故归,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送给她。
沈故归接过盒子准备打开,程白却安静的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到班里再打开吧。”
沈故归收进书包里,安静的跟在程白的左边。
到校门口的时候,程白对沈故归说,“子安,我的字是远卿。”
聪明如沈故归,她怎么不知道程白的意思。
唇角微微上扬,轻轻喊着他:“远卿,你知道你在几班吗?”
程白笑了,眼神温柔缱绻,声音也是温柔的,“应该,和你一样。”
如果没猜错,他和沈故归一样,都在十四班。
两人分别从学校教学楼两侧上楼,到达班级。
五点五十,自习还没开始,班主任就进了教室,宣布年级前三十自己收拾东西去十四班。
十四班,在综合教学楼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