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青山绿水,羞花殷草,栩栩如生。但是惟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由剑意构成,每一个东西都是一道剑意。
惟剑站在草地之上,脚踩着剑意构成的草。惟剑蹲了下去,那摇摆的小草就在他的眼前。惟剑伸出手臂,向这株小草探去。一股唾手可得的自信感油然而生,惟剑相信,不过一息时间,这株小草就会躺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可是事实却是,他的手并没有抓住小草,而是偏了些许空间,他捉住了小草边上的空气。惟剑有点不信,反手捉向小草,再次捉了一个空,手放在了小草的上边。
这棵草仿佛一个幻影,只能见而摸不着。惟剑盯着这棵小草,他心中有一个感觉,一直在告诉他:“一定要捉住它,一定要。”
惟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照着做就行了。于是,惟剑一次又一次地捉向这棵小草,而每次都是捉在了小草的旁边。
突然,小草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个惊喜的面孔。
“峰主,你醒了。”南濡惊喜地叫道。
惟剑眨了眨眼睛,抬手想要捉向某个东西,却又不知道要捉什么,手臂停顿在空中。惟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这个梦是什么,惟剑一定记忆也没有。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别去想了,该想起时,自然会出现。惟剑将那种想要寻找梦的念头甩出脑海,手掌之中产生了一丝剑意。
剑意如玩物一般,在惟剑的手中翻转跳跃,指哪打哪,但是惟剑总是感到自己控制剑意有一点的不顺畅。至于哪里不顺畅,惟剑又说不出来,因为剑意在他的手中能够被控制得很完美。
没错,现在惟剑就是这种矛盾的感觉,他对剑意的感觉处在既完美又不完美。
“我睡了多久?”
惟剑身体从床上直挺挺地飞了起来,随后落在地上,看向同样倒在地上的纪鸿。
“不久,从纪公子抱峰主下来求救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
“嗯,麻烦你了,你先在此休息,过段时间我有事找你。”惟剑说完,带着纪鸿前往剑室之中。
回到剑室之中,将纪鸿放在一边,惟剑终于忍不住了,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黑暗的剑室中传来惟剑的声音。
“醒了。”
“嗯。”在惟剑旁边,纪鸿迷迷糊糊地应道。
“我有一事问你。”
“剑师请说。”纪鸿爬了起来端坐起身子。
“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何事?”
“我醒来发现剑师你倒了之后,我就去让南濡通知剑宗的人来,没想到来的人是掌门和白长老。他们二人见剑师你昏倒,便问我发生了何事。关乎剑师你的性命,我不敢不答,就将实情告诉了他们。”纪鸿声音有些低,毕竟惟剑曾让他保守住这个秘密。
“继续说下去。”惟剑声音一如既往。
“后来我带掌门与白长老来到剑室,他们将剑室的门关上,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我,我又失去理智了。”
“嗯,此事不怪你,是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导致发生了意外。不过也因祸得福,若是成功用剑意取代你的心脏,现在你也早已是一具尸体。”
随着惟剑发起的一道剑意,剑室变得通亮。惟剑站起身来,见此,纪鸿也跟着站起身来。
“剑师,我所服用的强攻散应当不是普通之物,当时掌门听到我的描述时,我看到他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纪鸿看着惟剑说道。
“有这事?”惟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此事你就先不用管了,你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些异样?”
“没有。”纪鸿挥了挥手,说道,“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心脏快要糜烂了,我都感觉我这身体能够再活上一千年。”
纪鸿话说完,看到惟剑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说道:“你看看你的肩膀。”
纪鸿一扭头,顿时惊叫一声,他竟然看到自己的右肩有一个大洞,洞中漆黑深邃,但是通过剑室的光芒还是能够看到之中的一些组织。
“这,剑师,这是怎么回事?”
“应当是替你疗伤之时,出的意外,剑意将你的身体穿透。”
惟剑伸出手,放在纪鸿的右肩上,手指轻轻划过洞口边上的肌肤,一道血痕出现。面对惟剑询问的眼色,纪鸿说道:
“有点痛。”
惟剑盯了一会儿,最后说道:“等会我让南濡送件新的衣服上来,你暂且掩盖下伤口,日后一有不对就告诉我。我若不在,就找南濡,让南濡去寻掌门。”
“好的,剑师。”
纪鸿暗中咂舌,先前掌门便因为惟剑昏迷到来,现在剑师嘱咐自己一有事就找掌门,剑师在剑宗是什么地位。
纪鸿偷偷瞄了惟剑的背影一眼,心中暗道:“难道剑师是掌门的私生子?”
惟剑离开剑室,来到了于文华的剑室门口,等到于文华打开剑室的门,惟剑直接问道:
“文华,前段时间掌门可找过你?”
于文华点点头,乖巧地说道:“嗯,掌门身边还有一位长老一同来找我。”
“你与他们说了何事?”
听到惟剑的话,于文华“啪”一下就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喊道:“弟子有事瞒着师父,请师傅原谅。”
一股力量将于文华托了起来,惟剑微微侧着眼睛看着于文华,说道:“何人没有秘密,不必大惊小怪。”
“多谢师父。”于文华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不过于文华语气却是有些中气十足,“实不相瞒,纪鸿发疯与我有关系。”
没有听到惟剑惊讶的问话,于文华有些不解,抬头向惟剑望去,却看到惟剑正平静地望着他,于文华与惟剑对视了一息时间,又连忙低下头,继续说道:
“纪鸿发疯前曾服用过一种名为强攻散的药散,而这种药散便是弟子给他的。”
于文华又抬头望了一眼惟剑,惟剑还是面无表情。于文华有些疑惑,师父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但一想到惟剑向来都是这幅神情,心中也就释然。
没有听到惟剑的问话,于文华又地下头,继续说道:“弟子之前也服用过一些,但从来都没有事,反而增加了修炼速度。弟子见纪鸿在修炼之上颇有天赋,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将一些强攻散分给了纪鸿。只是没有想到,纪鸿贪于修炼,将整包强攻散吞下,导致了那一天纪鸿的重伤。”
一只手向于文华探来,于文华认出了这是剑师的手,于文华没有动,惟剑的话语传来;“你继续说。”
看到师父的手捉住了自己,于文华没有多想,继续说道:“昨日,掌门与长老找到我便是询问这强攻散之事,他们问我强攻散是从何处得到。弟子告诉掌门二人,这强攻散乃是从弟子出生的村子中偶然得到的。随后掌门二人便走了。”
“嗯。”惟剑松开了手,嘱咐道,“剑宗资源丰厚,修炼快而无害。但别迷醉于其中,忘了剑道。”
“是,师父。”于文华应道。
“过些时日我会出去一趟,待我回来,我会试一试你剑道的基本,你若是持剑都不稳,可别怪我这师父无情。”
惟剑的目光宛若烈日般灼烈,好在不到一息时间便移开。于文华望着惟剑离开的身影,大声呼道:“弟子一定不忘剑道。”
回到剑室之中,于文华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找到了那把被冷落的剑,开始挥舞起来。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三个月来,惟剑闭足于剑室,没有向外迈出一步。一直让惟剑难以想通的一件事是他对剑的掌控能力。
黑暗无光的剑室中,惟剑静坐在地上,一把木剑悬浮于惟剑胸前一寸之处。而惟剑右手与剑保持平行,呈虚握状。惟剑闭着双眼,与木剑一动不动,二者之间仿佛一副画卷一般。
突然,木剑有了一丝轻微的晃动,晃动之轻,就算是一滴水滴置于木剑之上,也不见水滴抖动。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木剑晃动地越发强烈,直到最后,木剑已经开始剧烈的摆动,惟剑虚握的右手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木剑只是上下的晃动,幅度虽然大,却也未运动。可是剑室开始生起一阵阵风声,初时只是如春风划过,随着木剑晃动的幅度加大,风声变得越来越大,也变得越来越凌冽。
在剑室另一边的纪鸿在听到风声时,便早已打开剑室的门,逃出剑室。这一个月以来,惟剑每天都会来一次,纪鸿都已经习惯了。
风声在剑室中呼啸而过,从微风变成了磅礴大风,若是能够在剑室摆上一头白花花的猪,就能看到猪在空中翱翔的场景。
在大风之中,最可怕的并不是强劲的风力,而是风力之中隐藏的一丝丝剑意。这些剑意如同诡秘的刺客,不知何时生,何时灭。何处起,何处落。仿佛这大风之中处处充满了剑意,又只是纯粹的大风。
陡然,风声骤停,原本咆哮在整个剑室的大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带有一丝痕迹。而坐在原地的惟剑也睁开了双眼,那晃动的木剑与抖动的双手也恢复了平静。木剑慢慢落下,被惟剑握住,静置在腿上。
惟剑对剑意的掌控力向来很强,自从突破至通灵境,在体内形成了剑意旋涡,惟剑对剑意的掌控范围大幅度地增加,达到百米之远,堪与灵境比肩。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惟剑对剑意的掌控范围也在缓慢的增加,这一切都向着强大的方向前进。
自从凝结出剑意心脏之后,惟剑的剑意范围大幅度的增加,剑意旋涡变得更加的凝实,使惟剑变得更加的强大,但是惟剑对剑意的掌控却有些阻塞。这对惟剑来是一个非常矛盾的点。
若是他对剑意的掌控感出现了问题,对惟剑来说,他的实力不仅不会上升,还会下降。可现实是,出现了问题,他的实力却是上升,还是大幅度上升。
对于剑的掌控出现问题,惟剑曾经也遇到过,不仅仅是一次。但这一次,惟剑找不到任何缘由,仿佛这种阻塞是凭空产生,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惟剑知道这种阻碍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在自己为纪鸿疗伤之后出现。为此,惟剑有试过再次凝聚出一个剑意心脏,可是,这一次,惟剑没有成功。一切的步骤都如同当时一样,每一道剑意的途径惟剑都有经过精心打量。可是,剑意心脏总是在凝聚出一半时,就失去了控制,爆散开来。
在这三个月以来,惟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他对剑的掌控力度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降低,实力也会有所下降。可是,这又是一个让惟剑感到不解的地方。
在剑意控制范围的边缘,惟剑与木剑的隔阂是最大的,在这种距离上使用木剑,有一种让惟剑回到了最初练剑的感觉,那个六岁的孩童,举着一把大剑,每一剑的进退都会有大幅度的抖动,难以控制。
按惟剑的推测,这种程度的控剑,他的实力最多只能发挥一层,可实际是,他所能发挥的实力是自身实力的七层。
等达到了距离控制范围四分之一的时候,隔阂的感觉就会弱上许多。这时候惟剑的实力便可以完全发挥出来。
随着木剑与惟剑的距离越来越近,惟剑对木剑的掌控力越来越高,当惟剑手持木剑之时,虽然惟剑与木剑之间还有一丝掌控的间隙,但他的实力竟能发挥出自身实力的两倍。这简直是违背了惟剑的认知。
从惟剑学剑到现在,当他与剑完美结合的时候,也就只能够百分之百用出自身的实力。更别说与剑有一丝隔阂,对惟剑来说,因为这丝隔阂,他的实力要下降到九层七。
事实却是达到了自身实力的两倍。
能够超越自身实力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无论是鬼灵之剑,还是雪依之剑,都能够让惟剑的实力超常发挥,不止两倍。但这些都需要自身的领悟包含在其中。
而只是单存地将剑拿在手中,剑意便比以往更加的狂暴,所能掌控的范围更加宽广。
惟剑不知道在自己凝聚剑意心脏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一是自己与剑有了隔阂,实力不降反身。二是当自己持剑时,实力超常的增加。
实力的增加对他人来说是好事,可是对惟剑来说,惟剑并不对此感到喜悦。因为惟剑更为在乎的是自己对剑的掌控能力。若是用剑的掌控能力去换取强大的实力,惟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对剑的掌控能力。
这也是惟剑与其他持剑者的区别。
所以,三个月以来,惟剑一直试图在找出其中的原因。结果原因没有找到,反而又创出了一招剑招。
与其说是剑招,不如说是一种对剑意的反常态控制。
通常来说,要施展出强大的剑招,就需要对剑意表现出强大的控制能力。但惟剑这一剑招却是要求失去了对剑意的控制能力,失去的控制越多,剑招越强大,剑距离惟剑越近,剑招越强大。
如此奇特的剑招惟剑对此也是非常的感兴趣,在惟剑眼里,是在生出与剑隔阂后唯一的好消息。
剑室大门打开,纪鸿走了进来,看到惟剑原地打坐,纪鸿走到了一边,静静地躺下。心中的不安愈发地强烈,这些日子以来,他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体内那股力量也愈发地催动。纪鸿从未修炼过一刻,但也快突破至开灵境中期,这等速度实在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