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枝头树叶层层叠叠,形成一片绿荫,街角的花店传来轻快的歌声。
从医院出来,未来抬手遮住眼睑,被阳光晒得微微眩晕。
“幸好发现得不算晚,虽然采取了针对性治疗,能不能痊愈的关键还是在于你本身,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啊。”
“所以,一定要认真配合治疗,定期检查身体,平时注意护理,饮食和休息。可以适当锻炼增强体质,但切忌过激过量知道吗?”
回想起医生的再三叮嘱,她不由无奈叹气。
每次来都被洗脑循环这几句话,其实自己早就记住,吃药、输血一直坚持。
虽然再生性障碍贫血似乎不如别的绝症可怕,但实际迁延多年不愈,也很容易对生活造成影响,而且死亡率不低。只是无论是医生还是母亲都太过于忧虑了,她并没有那么悲观。
前天打电话,妈妈告诉她生活平稳,公司最近人事变动大,工资涨了很多。也听小姨说了房子拆迁的事,问了暂居地的房主是个怎样的人。
未来思索两秒,回答是对工作特别认真的人,不乏温柔。
妈妈松了口气,欣慰道:“你要乖点,别给人家添麻烦啊。”
她笑妈妈担心得太多,“您的女儿您还不清楚吗?我可是最最最乖的!”
“油嘴滑舌!”妈妈也跟着笑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提前给你打在卡里了,妈妈不能在身边陪着,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遵命母上大人,我知道啦。”
“未来,妈妈很想你,暑假真的不过来玩吗?”
“我也很想您,可是我想趁假期的时候做些兼职,也算是锻炼自己。”
因为自己的胆怯,总是想要是很在乎的人和事,有一天突然消失了,与其难过,不如开始就不去触碰。
之所以最终决定搬到余先生家,尽力想做更多事,也是鼓足了勇气迈出这一步,尝试着慢慢改变现状,这应该也是母亲希望看到的。
就算距离遥远,短时间内不能相见,但通过电话,仍旧传达着对彼此的思念。
这份情感,无法丈量。
搬到余绫川的公寓一周多了,从那天后,他对她的态度似乎稍微缓和。
她打扫屋子,他没反对。不忙的时候,她做的饭菜他会吃。除了必要的对话,两人没有过多交流,相安无事。那天发生的事好像是个梦,之后平淡无波。
她每天过得挺充实,学习,做饭,买菜,几乎是日常三项目。
在自己看来,余绫川偶尔的行为有些古怪。比如早晨叫他起床,毫无反应;一个人站在阳台眺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至今依然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但并不坏。
书房空调温度定在23℃,书桌上的烟灰缸放着三四个烟头,未来一边整理,一边想,原来老师平时是这么工作的吗,抽烟是为了排解压力和烦恼吧。
经过书架,发现大多摆放着关于绘画技巧或者色彩理论等等美术类书籍,还有几本画册。
《达芬奇画论》,《中国美术史》,《加德纳世界艺术史》……
她转头,视线赫然定格在书架底层放着的一摞纸,拿起第一张,发现上面竟是手写的乐谱。
“在看什么?”
注意力全集中纸面,以至于背后响起声音,未来的手顿时一松。
余绫川极快地接住了飘落的乐谱。
她回身,见是他,本想拉开距离,然而后知后觉发现一个事实——被困在他和书架之间,无路可退。
视线由乐谱移至她的脸,余绫川启唇:“还看吗?”
像被撞破犯罪现场的小偷,未来尴尬得连忙摇头。
余绫川抬手,胳膊从她的肩膀与耳朵边擦过,将手里的几本书放到书架的最高层。
未来倏地僵硬。
余绫川低头,见她跟木乃伊似的杵着,不由问:“有事?”
四目相对。
嗓音带着微微倦怠的低哑,吐息间温热的呼吸熨帖发丝,撩人得仿佛有把梳子缓慢划过头皮。
未涉情事的小姑娘哪能如他这般淡定自若,闻言,她立刻攥紧了手里的抹布。
“没、没有。”
“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是你,和喜欢的人分别后,最留恋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连喜欢的人都没有,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这个……我……”
看出她的紧张,余绫川的声音柔和了点:“只是随便问问,按自己的想法说就好。”
“我觉得可能……”被注视着,未来更加难平静,视线游离在他胸口位置,“可能是以前共同生活或者去过的地方,因为那里留下了记忆,人总是会怀旧的嘛。”
隔了会儿,忽然豁然开朗似的,余绫川道:“你说的对,就像梅瑞狄斯所言,‘过去是我们临终的母亲,并不是已经死亡的事物’。”
他说梅……梅什么?未来茫然。
空调的扇叶上下摆动,或许是房间过于静谧,气氛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余绫川看着她,突然抬手,用手指擦了几下她的脸颊,低声道:“打扫个屋子,也不至于弄得脸上都是脏东西吧?”
即使平淡得难以察觉,眼睛里分明有丝笑意漾开,仿若旷野被风吹散的万点星辰。
未来错愕片刻,望着他,耳根不自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大片粉红。
余绫川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收回手走向门外。
“今晚我有事回来晚点,你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