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一起睡……三个字在脑子里无限循环。
话说完，心里咯噔一下，小心脏顿时扑通乱跳起来。
未来的脸红成了熟透的小虾米，有点欲哭无泪地想，不就是看见老师洗完澡后穿着浴袍的样子感觉身材很好，比较性感吗？
天啊，她到底在干什么？至于思维混乱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他会不会误会！自我吐槽了下，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只能忐忑地暗自祈祷。
“不，我我我的意思是说……”
慌慌忙忙还想解释，却听余绫川问：“你很紧张？”
“有、有一点。”未来小心翼翼把目光重新移到他身上，怂得要把自己蜷缩成个包子了。
余绫川垂眸看她，一阵哑然。
这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不会掩饰，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快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老师，回去以后，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见面吗？”她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衣角，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的背轻声问。
嘀嗒嘀嗒，墙壁上方的挂钟传来秒针走动的声音，零点的钟声敲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比起城市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热闹，山区的万籁俱寂更让人有股奇异的感觉，似乎隔断俗世的一切，天地间，唯有这方净土。
第一个，两个人即将共同迎来的新年。
毫无征兆的，余绫川忽然回身，一手放在她的头顶，自然而然的，却有不容抗拒的力量。
扑通扑通，全世界都安静了，只听见心跳的声音，格外分明。
未来心神恍惚，脑海里的一根弦“叮”的断了。
整个身体僵住，惴惴不安。
他呼吸沉稳，喷洒在头顶，泛着温热。
“大学四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有些事不要考虑太多，会浪费时间和精力，你现在还年轻，该想该做的是努力学习，实现自己的梦想。”掌心揉了揉她的发，余绫川不咸不淡道。
接着，他松开了手，回到沙发背对她躺下。
“老师，你冷吗？”
“不冷。”
“那……”
“睡觉，别说话。”
许久之后，未来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种隐秘的甜蜜充斥心房。摸着红透的脸颊小声道了一句“新年快乐，晚安”，她倒回床上，用被子完全裹住自己。
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刚才的画面，挥之不去。
那只抚摸的手，修长有力。但是他的声音又毫无情绪，好像云淡风轻两三句话轻易间掐断了所有的小暧昧。
她安静地闭上眼。
心底一片平静，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丝丝缕缕的晨光透过窗帘，带来些许的暖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沙发上空无一人。
一张纸条映入眼帘，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来看，端正工整的字迹，是余绫川留下的。
“有急事我先回去了，钱和车票放在桌上，休息好了再走不迟。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消息。”
蓦地沮丧。
什么理由都没有告诉她，他就提前离开了。
被光线刺得眼睛发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笑笑，未来往车站走去。
望着窗外一路快速掠过的寂寥景色，褐色的叶，枯萎的花，堆积的雪，将那张合照收回包里。
收到豫礼短信时，她正走向出站口，呵气成霜的天气，耳朵像要被冻掉。
她犹豫片刻，把地址发了过去。
当他到车站，看见她站在光秃秃的树下，一脸呆呆的表情，没什么精神。
“豫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是我哥让我来接你的，”豫礼的表情好不到哪去，“昨天是不是跟他出去了？”
未来吸着鼻子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嗤笑一声，说：“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幽怨的弃妇样。”
她泄气地想，有那么明显吗。
耷拉着脑袋昏昏沉沉往前走，脚下打滑一个踉跄，还好被身后那人虚虚地拽住了，但那只手在她站稳后立刻便迅速收了回去。
她扭头刚想说谢谢，一个温暖的东西突然兜头罩下来。
他那条厚厚的围巾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看你这脸冻得快跟茄子差不多了。”他几乎是胡乱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
未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又听他警告：“不准脱下来。”
她拿下来不是，戴着也不是，只好把头撇开。
难怪觉得这么冷，原来是走的匆忙把围巾忘在了旅馆没带。
“你找我什么事？”
“边吃饭边说。”
显然，豫礼对附近的路线十分熟悉，但她作为路痴，虽然走的路程并不算远，七拐八拐走街串巷几次后，就已经晕乎乎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他停了下来，然后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只有十几平米左右的小店，从里面看从外面看皆不起眼，甚至还比不上学校附近的饭馆。
“阿婆，来碗凉粉，要超辣的。”他向门口那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吃饭？”未来看看碗里，眼带怀疑。
豫礼道：“不相信我鉴别美食的能力？”
她其实对食物不是特别挑，平常的东西都能吃下去，于是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用筷子戳了戳滑溜溜，被油和辣椒染得通红透亮的凉粉，夹起一块喂进嘴里。
开始觉得不在意，吃着吃着，却觉得柔软而脆嫩，香辣可口，味道还行。
“怎么样，不错吧？”他坐在对面，一手撑着下巴。
未来放开了，埋头吃得欢。
但她不知道这辣味的后劲儿，直到吃了一半，才觉得舌头根着火似的滚烫，随即身体发热，额头冒汗，鼻涕眼泪全都不断往外冒。
大冬天吃这样的东西……她忽然醒悟，他肯定是故意整自己的，可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汪汪，摘了眼镜一边吃得有滋有味，一边哭得惊涛骇浪，桌上的纸巾也堆了小山高。
“这是不接电话的惩罚。”
未来：“……”
“最近有个新的曲子出来，毕竟灵感也不是随时都有的，一首接一首写，真的好烦。”
“你别自说自话，我都没搞明白。”
“明明只要唱就好了，为喜欢听歌的人唱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去迎合一个制作人的口味？”
“豫同学……”
豫礼把一只耳机递给她道：“听听吧。”
未来接过来，放进耳朵。
一小段舒缓的前奏之后，调子变得起伏跌宕，那十分具有韵律感的电音好像横冲直撞地敲打神经，但又格外温柔，让人不由自主跟着点手指。筷子掉到了碗里，根本忘记在吃东西。
这样的曲子如果谱上好的词，绝对所向披靡。
“好美的曲子，和以前的风格不太像……所以你是在为这个烦恼？”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你上次写的词还算是比较贴近，所以我想你这次听了曲子，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未来指着自己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睛道：“就算你这么说，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吗？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专业的。”
“如果需要专业的意见，我也不会找你了。”
“可是你不觉得专业的意见，比我这个业余的好吗？”
豫礼眼皮都没抬，异常淡定地回答：“不觉得。”
如果是专业的，当然会从音乐角度提出更精确的建议，但是正因为这样，别人所能想到的，他也基本能想到。他需要的是完全不同的想法，而不是大同小异的见解。
“……”未来攥紧了筷子，怕自己突发心肌梗塞，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各大媒体头条报道吃粉猝死的人。
“这次的主题是‘挽留即将逝去的情’。”
陆岛负责作曲，他向来负责写词，可是连续三天对这个主题却毫无头绪，换成倡导世界和平都可以，偏偏是这种最不擅长的。
从店里出去，未来辣得整个都哭成了泪人。
豫礼递给她矿泉水。
“你……你……”她“你”了半天愣是吐不出别的话，大口大口地喝水。
“下次换你请我了。”
“豫同学，你这算不算明目张胆敲诈？”
“这叫礼尚往来。”
未来闷声，瞪着通红的双眼，豫礼却一脸无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没等她瞪完，他忽然加快步子往前走。
“你干嘛？”好不容易缓过气，她艰难地出声问。
他的声线带着丝散漫：“去找灵感。”
未来望向天空，落日霞光仿佛灿烂的水彩层层晕染开，绵延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