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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中平六年(一百零五)

众兵士齐杀了何苗为大将军报仇之后,经过审问,何苗身边的亲信立即招供出十常侍和皇帝的去向。原来张让和段珪他们挟持着皇帝和太后一早就由密道出得宫去,又在心腹的护送下潜出了洛阳城,现在正朝着小平津渡口前往,估计是想从平津关乘船到达对岸的河内郡,到时候东可前往兖州避难,北上可去并州和冀州逃避追杀,只要皇帝和太后还在他们手中,自然就有和天下诸侯谈判叫板的资本,因此不顾一切地也要先从危机重重的洛阳逃出去。

董旻听后问吕布道:“知道了皇帝下落,我拨给你一些人便直管去追吧,我要先行回到大营准备应付白波谷的事情了。”吕布再次拱手称谢道:“给我十个骑兵即可,大战当即,不用为此分散兵力,此时还需以守护洛阳为主要任务。”董旻听了便笑道:“以你的本事来说,我送给你的士兵只不过是帮你撑些场面的,真正要打要杀你自己一个就足够了。”吕布听后顺势一指我说道:“不止奉先一人,我手下大将也在这里。”董旻这才正眼看了我一下,接着便冲我点头笑笑算是示意。

董旻叫了一个什长过来叫他听从吕布差遣,然后就带着手下骑兵朝城西方向疾驰而去。吴匡为何进报仇后和手下士兵大恸不已,一时哭拜于地不肯起身。吕布无心插手他们的事,便带着我和这十个骑兵往洛阳城北赶去。

由于得知了皇帝的消息后吕布十分激动,一路上不言不语,只顾埋头赶路。那十个骑兵素质甚好,骑术也都在我之上,渐渐的他们越跑越远,倒剩下骑术不佳的我坠在了队伍最后面。

出得洛阳城北又遇到一股部队停留在北城外的石桥之上,只见这支队伍十分整齐,都是衣甲鲜明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远远地就给人一股极有威严的气势。那骑兵部队的校尉见到我们出得北门直奔而来,就伸手远远地喝止我们道:“你们是何人部下?”刚说完吕布他们来到近前,就听对方有人惊叫道:“这装束是西凉骑兵!”紧接着又有人惊恐道:“董卓进城了!”话音未落这支两百多人的骑兵部队就拉开了阵势,摆出了应敌的阵型。吕布见状勒住马横着画戟在石桥上站定,身后的十名骑兵也浑然不惧,似乎眼前不是两百多骑兵,而是只有二十个一样令他们毫不挂心。

我随后匆匆赶到,就见两军都拉足了架势,争斗似乎一触即发。吕布这时高声答道:“我是袁中军手下部将,特地奉命去追讨十常侍,迎接皇上和太后回宫。前方是哪位将军的部曲,烦请领军者出来一叙。”

对面的骑兵面对吕布的问话荣辱不惊,脸上也不带任何波澜。吕布感到纳闷,我也跟着不解,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骑兵,看上去和在洛阳城中遇到的那些士兵的气质完全不同。那北宫禁军已经算是洛阳城中仅存兵力的佼佼者了,可是和眼前的骑兵比起来,无论是从阵容还是在素质上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忽然间想起之前被我们杀死的京师第一剑客王越和他所统领的南宫禁军,我在心底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羽林骑?于是我心下忽然跟着开心起来,尽管曹操现在有些未雨绸缪,和吕布没了之前那么交好,但是终归都是自己人,此番要真是羽林骑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曹操的控制之下了,那么我们又凭白多出两百这样优秀的骑兵来,接下来去小平津关追寻皇上应该更加便利了。

说话间那骑兵自中间默默分开,出来一个上了年纪却穿戴整齐的老将军。我见这人雍容华度不似常人,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这洛阳城里还有哪号人物配的上这副尊荣,待过滤到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名时,我先前高涨的情绪又渐渐低落下来。我算来算去,城里也只有一个人附和眼前这人的条件了,只不过那个人绝对不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甚至可以说是迄今为止在洛阳城中遇到的最为难对付的敌人。

那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对他恭敬道:“回禀皇甫将军,对方自称是袁绍的人,看样子正要前往平津关。”

副将的话应证了我的猜想——这人果然就是世代名将的皇甫嵩!坐镇洛阳的军神!自从黄巾之乱爆发开始,直到现在天下各地还到处流传着皇甫嵩将军的传说。他是每个捐躯从戎者的终极目标,也是这风雨飘摇的汉室江山最后一道中流砥柱。

——中平元年,因叛徒唐周告密,太平道教主张角星夜传檄四方,发动起义,史称黄巾之乱。黄巾军所到之处,燔烧官府劫略乡邑。一时州郡失守,长吏逃亡,天下响应,京师洛阳为之震动。

太平道一夜之间的崛起令朝廷对此惶恐不安,马上采取镇压措施。先帝命各州郡在洛阳外围的函谷关、太谷关、广成关、伊阙关、轩辕关、旋门关、孟津关和小平津关这八个关隘设置都尉,用来布防护卫。接着任命何进为大将军,率南宫禁军羽林骑屯驻都亭,用来保护皇家周边安全。同时朝廷还采纳了皇甫嵩和中常侍吕强的建议,解除党锢,赦免天下党人,还拿出中藏钱和西园厩马赐给将士用来打仗作战。另外,先帝起用卢植为北中郎将,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各持节,调发全国精兵分击黄巾军。

皇甫嵩与朱儁调发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所将宿卫兵,以及河东、河内、河南的三河骑兵,同时招募精壮之士共计四万多人。二人各率一部,共同镇压颍川黄巾军。

朱儁先与黄巾军波才部作战,失败。皇甫嵩只得退守长社,波才率军围城。当时城中兵少,众寡悬殊,军中震恐。皇甫嵩安慰部下说道:“用兵有奇变,而不在兵数量多少。现在贼人依草结营,容易因风起火。如果乘黑夜放火焚烧,他们一定惊恐散乱,我出兵攻击,四面合围,田单守即墨用火牛攻燕而获胜的功劳就可以实现。”

一切正如皇甫嵩所料,当晚大风骤起。皇甫嵩命令将士扎好火把登上城墙,先派精锐潜出围外,纵火大呼,然后城上点燃火把,与之呼应。皇甫嵩借此声势,鸣鼓冲出。那黄巾军本是各地流民变民集结而成,缺乏战斗经验,见到此情景难免惊慌散乱,被迫后撤。这时骑都尉曹操也奉命率军赶来,于是皇甫嵩联手曹操、朱儁合兵一处,乘胜追击。黄巾军顽强抵抗,数万人惨遭屠戮。而后皇甫嵩又和朱儁一起乘胜镇压汝南、陈国地区的黄巾军,并追击波才、进攻彭脱,连连取胜,平定了三郡之地。

八月,皇甫嵩在苍亭击败黄巾卜已部,擒获卜已,屠杀七千多人。这时,张角占据广宗,控制河北腹地,卢植为宦官所诬,被召回,于是朝廷下诏命皇甫嵩率兵进击。在这紧要关头,张角病死,其弟张梁继而守卫广宗。皇甫嵩攻城,因张梁军精锐未能得逞,便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等到张梁被迷惑,放松了警惕时,皇甫嵩立即乘夜调兵,鸡鸣时分冲入其阵,黄巾军仓促应战,张梁战死,阵亡三万多人,投河而死的有五万多人。皇甫嵩焚烧黄巾辎重车三万多辆,将张角“剖棺戳尸,传首京师”。

十一月,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攻克下曲阳,杀死张角弟弟张宝,俘杀十余万人。皇甫嵩将十万人的尸骨筑成了“京观”。朝廷任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的租税,食邑共八千户。

平定黄巾主力之后,皇甫嵩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先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冀州百姓作歌谣称赞皇甫嵩道:“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皇甫嵩以雷霆血腥之威镇压黄巾叛军,威震天下,但当时朝政日下,海内空虚。汉阳人阎忠劝他把握机会,率领大军不要班师回朝,而是直接南下割据一方,与朝廷划江而治,从此设立百官文武,在南方临朝称制。皇甫嵩断然拒绝了他,领兵回了洛阳。皇甫嵩知道自己功高震主,于是回到洛阳后即刻交付了兵权,在洛阳城中闭门谢客,从此深居简出,世人因此对他的评价又上层楼,称其为当世军神。但又因讨伐黄巾之乱时杀孽太重,不少人也称皇甫将军为杀神。

就是这样一个传说中级别的人物,现在就如此平静地出现在我们两人身前。我感受到即使是吕布也有着不寒而栗的敬意,这皇甫嵩看起来和卢植卢博士差不多年纪,样貌也不甚容伟,可是他毕竟手上沾染过几十万人的鲜血,他现在身边所带领的两百骑兵想来也是一路跟随他东征西讨,马踏数万鲜活生命而过来的身经百战的骁骑。我和吕布此刻身边只有十名西凉骑兵,在这夜色中和皇甫嵩在洛阳城北的石桥上狭路相逢,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吕布沉默半天,和皇甫嵩两人不发一言地对视着。我们身后跟着的西凉骑兵各个无所畏惧,显然对身前杀气腾腾的皇甫骑兵不放在心上,颇有一种死生随缘的从容感。这时皇甫嵩提马向前走了两步,对吕布率先开口道:“回去吧,这里不让过。”皇甫嵩的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他身边的副将见状也跟上来重复了一遍道:“听见了没有,皇甫将军说了,叫你们回去!”

关于洛阳城中这些风云人物的传说基本上都是吕布讲于我知的,所以他肯定比我更清楚眼前皇甫嵩的实力究竟如何。皇甫嵩如此客气地劝退我们已经是非常给面子的了,毕竟我和吕布一无名气二无军功,面对一个名扬海内的大人物,能如此礼遇我们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吕布想了想,翻身下得马来,跪拜在地上对皇甫嵩说道:“今朝廷微弱,幼主被挟,但凡汉室子民都应当尽心尽力迎回皇上,确保陛下安全无虞。河东郡的白波谷十万大军会同南匈奴一万精锐骑兵已经在奔赴洛阳的途中,大将军生前所召四方之兵现在也已屯驻在洛阳八方角落,眼下城里城外危机重重,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被走投无路的十常侍裹挟着远遁别处呢?还请皇甫将军网开一面,放小人过去,追迎皇帝陛下回宫主持洛阳大局。不然洛阳一乱,各地诸侯拥兵自立,天下将再无安定之日。”

吕布说得每一句都诚心诚意,皇甫嵩面无表情地看着吕布,直到他说完后才叹了口气,反问吕布道:“在你眼中看来天下尽是奸佞之臣,可是你又如何保证你主袁绍是什么忠正贤能了?”

皇甫嵩说着,眼睛又瞟到吕布身后的十骑西凉骑兵身上,不悦之意浮于脸上,似乎认为袁绍已经和董卓达成协议,待追回皇帝后要共同瓜分这洛阳城内的权势荣华。

吕布看出皇甫嵩的猜忌之心,于是坦诚布公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并州刺史部的刺史主簿,今次奉了刺史之命前来洛阳协助大将军清缴宦官,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这些西凉骑兵也是先前遇到董旻将军时临时抽调过来帮助我去追寻皇上的,除此之外再无利益纠葛。”

皇甫嵩点了点头,但是表情没有任何松动,好像一边承认了吕布的诚实,另一方面仍然对吕布怀有敌意。只见皇甫嵩又说道:“那么你主丁原,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他现在领兵屯驻在孟津关,把持着来往渡口,彻底封锁了洛阳东部的交通路线,此人野心勃勃,你奉他的命令去追寻陛下,等你追到了,他丁原岂不是要直接荣升三公?”

以吕布之才也没想到这京城里的关系竟然错综复杂到这种地步,无论是何人手下都有着纠缠不清的矛盾。吕布索性站起身来回到马上,不再多做解释,神情之间也多了几分清冷,似乎已经明白了要过这石桥必须付出的代价。

皇甫嵩见了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说道:“这才像点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一见到对手就开始攀关系套近乎的。”吕布拱手回道:“皇甫将军教育的是,只不过奉先纯粹是出自对皇甫将军的敬重和崇尚,从来没有半点侥幸之心。”

皇甫嵩闻言笑意又多了一分,问吕布道:“你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想闯阵过去?”吕布毅然点头道:“正是,还请皇甫将军赐教。”

皇甫嵩和他身后的两百骑兵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半天不绝于耳。过了会儿皇甫嵩才收敛住笑意,眼中渐渐放出寒光,对吕布说道:“那就过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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