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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中平六年(五十)

永乐宫前,因为何太后的到来场面一时僵持住了,何进既不听从何太后的命令立刻罢兵退散,何太后也坚决不允许何进等人进一步肆意妄为,双方就这样势如水火地对峙在永乐宫外,场上的所有军士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何太后怒斥何进道:“你今日一定要忤逆于我,是也不是?”何进知道何太后已经动了真怒,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自己想说算了就可以的,假如他现在说要退兵,那么首先他身边的袁绍和袁术就不同意,况且二袁辅佐在他身边也是真心实意在帮助他一步一步夺回权势,眼看这最大的威胁就在眼前,只需再稍稍做一点点工作就可以永久消除隐患,可是偏偏这时何太后出现了,因此不论她说什么何进也不打算放弃,只是在内心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来助他一臂之力打破僵局。

何太后对张让吩咐道:“速去召集军队过来,并禀报皇帝知晓,就说大将军何进带头谋反,此刻正兵围北宫,同时发布檄文昭告天下,把大将军的所作所为统统告知给各路诸侯,请他们火速提兵前来勤王!”

何太后这番话说得简直气势极了,何进一听自己的妹妹真的要翻脸,而且不惜要动用外兵之力来对付自己,顿时也慌乱起来。何进匆忙起身后三两下来到何太后脚下,抱着自己妹妹的脚央求道:“太后!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咱们何氏一族的满门荣耀啊!你何苦为了一个外人——甚至是咱们已经不共戴天的敌对余孽,来跟你的亲哥哥作对呢?”

何太后见状厌弃地摆开何进的求饶,冷笑着盯着何进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今天你可以打着铲除异己的旗号把董氏一族灭门,明天兴许你又可以打着‘奸臣难制,誓要逐君侧之恶人’的口号调转矛头来对付我这个临朝听政的皇太后了,是也不是?只怕是将我也扳倒之后,你内心里的恶欲仍然得不到满足,到时候怕是又要大张旗鼓地宣称皇帝昏聩不明、无道误民,接下来你大将军岂不是要取而代之,这汉家江山从此更名改姓,要跟着你大将军姓何了。”

何进万没想到何太后的顾虑竟会如此之深,只是一个劲的连连磕头,陈述自己并没有这番想法。吕布在我和张辽身边叹口气说道:“虽然何进一心只想拔除董氏一族的势力而已,但是他却不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引起了何太后的警觉。宫内之事不可逾越的鸿沟太多,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四处引战,真是复杂。”

张辽闻言也感慨道:“是啊,和治理天下相比较起来,仅仅是应付这千丝万缕的奇怪关系就够费脑子的了,看来这皇帝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的呀!”

何太后听厌了何进的告饶,转身对身后的张让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我教你办的事情为何还磨蹭不去?”

张让得到何太后懿旨便要奉命而去,这时袁术忽然拔剑上前,冲着张让一剑刺去。张让虽然内功尽失,可是身法和武功的基础还在,再加上袁术的武功本身就算不得一流武将,这一剑虽然出得突然,但还是被张让轻轻巧巧闪避了过去。

何太后见状怒极,手指着袁术呵斥道:“大胆狂徒!你是要连本宫也杀掉吗?”袁术也没想到张让居然还有武功底子在身上,这一剑偷袭没得手后也不敢再过放肆,只是提着长剑向四周命令道:“虎贲军听令,十常侍挟持太后,祸国殃民,今日除非将藩国王后迁出洛阳,再将十常侍全部就地正法,否则这永乐宫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

虎贲军将士听到后齐齐喝了一声,何太后此时的脸色更加难堪。她大概本以为只需要自己出马就会震慑三军,到时候一声令下不管什么虎贲军还是西园军都得老老实实滚蛋。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袁术他们这些人会把军权抓得如此之紧,虎贲军身为皇宫禁军,别说她这个皇太后了,就连何进几乎都指挥不动虎贲军,这禁卫军就好像是他袁术的私兵一样忠诚,只听从他一个人的调遣。这时何太后也渐渐生出一丝惧意,怕是再这样耗下去,一旦真的翻了脸,就凭她所带来的这些武功尽失的十常侍和大批内侍随从来看,是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万余人正规军的对手的。

袁绍这时也不甘示弱,对围宫的西园军将士命令道:“自上军校尉蹇大人身死之后,咱们西园军当数袁某这中军校尉最大,今天的局势和天下黎民百姓息息相关,众将士切莫大意,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势必要彻底铲除奸佞,营造洛阳城里风清气正的良好氛围!”

袁绍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因为太过咬文嚼字,导致大多数将士根本没听懂,因此只是三三两两地附和了一声,远没有刚刚袁术的虎贲军那般齐心合力。袁绍觉得颜面尽失,脸色难堪地退到了一边。

张让虽然被袁术刺了一剑,但是所幸有惊无险,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是绝对难以突围,等一下如果真的动起手来的话,何太后大概是没人敢动一下的,那么血溅当场的就只有他们这些负责陪葬的十常侍了。于是张让转身对自己的心腹小黄门说了几句话,立时便有七八个内侍运起身法,扭身便朝着永乐宫狂奔而去。

袁术离得最近,一见这种变故登时大惊叫道:“不好!他们要闯宫求援!”袁绍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四下胡乱张望嚷道:“人呢?来人,来人!给我把他们截下来!”

袁绍虽然召集了我们这些江湖散勇来到洛阳,名义上全都归他统领,就连刘备马超于夫罗这些雄霸一方的地下势力也趁机来此浑水摸鱼,都想在这风云变幻之际捞一点好处回去。可是目前的形势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些个一方枭雄又有哪个是真的酒囊饭袋,眼看着这高悬的利剑不知道随时要斩向哪一方,尽管他们各个都身怀绝技,可以冲上去彻底截杀那些负责通风报信的小黄门,可是谁又敢真正在何太后面前造次呢?待事情一结束,万一何进这一派失势,何进身为何太后的兄长即便被追究也只是革职削权罢了,袁绍袁术都有名门护体,上面也不会真的彻底追究——倒是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闲散的江湖人士,怕是到时候要被彻底揪出来作为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因此袁绍虽然大声嚷嚷个不停,却是没有任何一人敢去追截何太后身边的小黄门。

就在这时一直处在一旁缄默的曹操突然站出身来,高举手臂对西园军喊道:“弓手准备!”就在他一言之后便听得西园军中顿时都是张弓搭箭之声,弓弦齐齐扯得吱吱作响,接着曹操又是一声令下,就见数千支弓箭犹如飞蝗一般黑压压地朝着永乐宫的顶部齐射飞去。

何太后和张让等人都没料到会有这般惊变,也着实没有料到会有人真的敢在太后面前动手。那齐发的弓箭倏然从众人头顶掠过之时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将信将疑都转过身去望向永乐宫宫顶的时候,才确信刚才的的确确是有人在他们面前眼睁睁指挥军队动了手。

再看那永乐宫宫顶上,先前仗着身法想要突围的几个小黄门几乎全都被万箭穿心钉死在了宫殿上面的琉璃瓦上,鲜血顺着瓦片一层一层流落下来,永乐宫殿前稀稀疏疏下起了血色的雨。而宫顶之上唯有一人侥幸躲过了致命伤,见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似是再要来临,居然回首看都不看一眼,捂着背上的犹如刺猬般的箭伤从永乐宫上跳去了另一个别院里。曹操见状止住弓手,对左右吩咐道:“去。”这时就见夏侯惇等人黑着脸火速从两旁抢出,何太后尖叫着对夏侯惇等人命令道:“给我拦下他们!”

张让段珪都分别对自己的小黄门下令,这时就见十几个内侍赶在了夏侯惇等人前面拦住了去路,一搭上手之后发现这些内侍的武功着实不弱,以一对一的情势来看就连夏侯惇许褚典韦他们竟然都落在了下风。不过好在夏侯惇等人一心只为突围拦人,而内侍又只求把他们全部留下,所以恶斗之势虽然凶险,但是倒也打得平和,双方半斤八两谁也讨不到便宜。小黄门虽然个人武功更高一些,但是却没有夏侯惇等人的配合好,从起初的单打独斗到众人群殴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竟然是夏侯惇等人的优势渐渐显现出来。

其实这时只要刘备他们随便出去帮一把手,那些小黄门自然就困不住前去追赶的夏侯惇等人。可是此时他们的心思大概全都一致:既然你曹孟德率先动了手得罪了何太后,万一将来事成功劳都是你的,咱们就算再添把手也是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可是一旦事情败露形势急转直下,那么这时若是出手相助那可就是罪大恶极的从犯了。因此以刘备马超他们的脾气性格来看,这会儿他们只能作壁上观,任由事情的发展随波逐流。

又打斗了一阵子,就听得南宫北宫之间传来了大队人马的调集之声。何进诚惶诚恐地四处张望,又一脸不安地转向袁绍和袁术那边,大概是怎样也想不到这洛阳城中到底谁还有权力可以调集兵马来到这深宫之中。要知道唯一能和他平起平坐的骠骑将军董重已经被他砍下了人头,现下正在董太后脚边死不瞑目地望着天。现如今从脚步声和马蹄声来判断,围外有围的兵力绝对不少于他带来的这些人,因此何进惶恐得不能自已,对方的首领还没露面,他已经全然乱得不成样子了。

两宫之间的道路被喝退开来,只见一架马车在大批军士的拥簇下来到永乐宫前,两个上了年纪的将军骑着马护在马车两旁,样貌之间不怒自威,显然是京城中极有分量之人。

我在一旁看得纳闷,问吕布和张辽道:“这俩人是谁啊,怎么看起来很是厉害的样子。”张辽在一旁看着那马上的两位老将也十分惊讶,过了半晌才回过来答复我道:“顺儿竟然连这俩人都不认识?”我没好气地说道:“我这土鳖哪里出过晋阳,这不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么!”张辽便笑着说道:“就算不认识,听也该听说过啦。现在这洛阳城里谁还能有资格带兵跟何进叫板,掰着指头一算也只有他二人了。”

我还是不明白,就听吕布在我身旁说道:“他二人便是车骑将军皇甫嵩,以及北中郎将、尚书卢植。”

吕布这一说我才把这二人的身份和事迹联系起来。那皇甫嵩可是一代名将,就连现在雄踞三辅的董卓都曾在他手下任职。皇甫嵩的叔叔是战功赫赫的凉州三明之一,他父亲皇甫节常年担任雁门郡太守,是久负盛名的边将之一。皇甫嵩自幼熟悉弓马,先后担任过侍郎和北地太守等职。黄巾之乱爆发以后,正是皇甫嵩和朱儁同发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所率领的宿卫兵,以及河东、河内、河南的三河骑兵,又招募全国精壮勇猛之人共四万多,两人各发一部,齐讨黄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平定了黄巾之乱,皇甫嵩也因而威震天下。当时朝政昏暗,海内空虚,汉阳人阎忠劝他把握机会,带兵前往南方称制,被皇甫嵩断然拒绝。

而卢植更是文武双全的大才之人,他师从太尉陈球、大儒马融等,为郑玄、管宁、华歆的同门师兄。先后担任九江、庐江太守,平定了蛮族叛乱。后与马日磾、蔡邕等一起在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并参与续写《汉记》。黄巾起义时为北中郎将,在冀州连破黄巾军,后因小人陷害被押往洛阳,而接替卢植兵权的正是日后吞并西凉大军的陇西堂董卓。皇甫嵩平定冀州的黄巾动乱后上书先帝,把平定冀州的功劳全部推给了卢植,卢植这才被释放出狱并官复原职,继续担任尚书。而且卢植还是公孙瓒和刘备的老师,我记得吕布曾经说过,刘备的乾坤步就是师从卢植,只不过目前还未练到火候而已。刘备去幽州投奔公孙瓒,也正是因为公孙瓒念在同门之谊的情面上一再照拂。

就见马车缓缓停下后,从车上跳下一个全副铠甲的将军,然后搀扶下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何太后与何进见了都略感惊讶,双双抢上前去叫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华服及地的老妇人,正是何进与何太后的生母舞阳君。而搀扶着舞阳君而来的人,却是何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车骑将军、济阳侯何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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