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终于来临,云都上下都是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今日周渝两国联姻,礼部提前准备的红绸更是从云都皇宫就一路挂到了四城墙上,红红火火,爆竹轰鸣。
今日是个好日子,疫症在昨日解了,一日之间,所有人就都好了,出面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有眼尖的认出他曾在当初的安宁村出现过,当即便被奉为神祗,少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分完药就立马走了,从此再无人见过,像是泡泡消散一样,无影无踪。
有人传他是长歌门的人,但有另一个声音渐渐冒出来,说那是南疆的祭司,但南疆这个词在云都本身就是禁忌,到最后干脆就传成了南疆祭司入了长歌门来救人,好歹也算是长歌门的人,不算犯了大忌讳。
整个婚仪持续时间特别长,毕竟是两国的大事,倾全国之力给予该次婚仪最隆重的最尊贵的礼节。
玉柒泷一大早就守在门口等玉铭晓,见他一身正经官服出来,道:“哥今日大概何时回来?”
“今日?”玉铭晓看到她时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以为她是为楚邑今日大婚难受,长叹了口气,上前去尽量温柔笑道:“哥会早些回来。”
“嗯。”
玉柒泷乖乖点头答应。
“那哥走了,你自己好好待在府内,我晚上就回来陪你。”说完又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
“哥!”
玉柒泷又叫了一声。
这次玉铭晓回头,见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紧紧盯着自己,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来不及细想,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得快些进宫,今日不能迟到。
“哥……”玉柒泷声音很沉,也很低,飘忽得不正常,她缓了好一会儿,直到玉铭晓急着要走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怪过我。”
玉铭晓一怔。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他竟一下就听懂了,从她闪烁的眸子中,他读出了这句话完整的含义,要是没有玉柒泷,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会不会……娘亲就不会死……
有些事是不必挑明的,有些事是不能挑明的,一层窗户纸也是纸,不挑明,大家都还能安安稳稳过下去。
不早了。
玉铭晓看了看天边,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许久未见的阳光洒下来,像是将笼罩在云都许久的霉运全都驱散了一样,暖暖的。
“没有,别多想。”
玉柒泷看着玉铭晓说完这句话后身影迅速消失在大门口。她在门厅站了很久,直到有小丫鬟期期艾艾过来叫她吃早饭她才回神,朝着对方绽开一个笑,乖巧得过去饭厅。
那小丫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吓得愣在原地好久,玉柒泷脾气不好,或者说是在外人看来脾气古怪,特别是入住这里之后,他们平日连搭话都不太敢,今日竟然能破天荒得到一个笑,还这么温柔。
“再来一碗。”
玉柒泷的声音远远传来,她身子一震,慌忙答应着跑过去。
鸡丝玉米粥很好喝,用的大米炖得软糯入味,可就算再软糯,粥也不是水,不是能硬灌进去的东西。
可玉柒泷一口一口,连咬都不愿咬,她脑子里全是玉铭晓最后的回复,没有,是没有怪她的意思吗?
“你有最心爱的东西吗?”她突然开口。
守在一旁的小丫鬟一愣,瞪大了眼珠子环视一圈,才确定玉柒泷是在和她说话,她忙战战兢兢回复:“有……我娘给我缝的枕头算吗?”
玉柒泷点点头,继续一勺一勺往嘴里灌粥:“要是有人撕了你的枕头还一把火烧了,连灰都不留给你,你会怎么样?”
“我……”小丫鬟摸不准玉柒泷究竟想说什么,半天都想不出一个答案,急得脸涨得通红,直到砰地一声,把她吓得打了个颤儿。
玉柒泷将空了的碗放在桌上,站起身看向她,眼睛像是无波的深渊,连一丝光都没有。
“如果是我,我就毁了他最心爱的东西,在他面前亲手撕成一片一片,然后再一把火,把那堆废品,还有他,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她说完,拂袖就往外走,小丫鬟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吓得整个人都在忍不住抖,她好歹还记得自家家主的吩咐,想要叫住玉柒泷,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恐惧像是一条毒蛇,盘在她的脖间朝她嘶嘶吐着信子,刚刚的小姐,和之前她看到的都不一样……
很可怕……
玉柒泷出来没走两步就感到身后有人出现,她回头,丝毫不惊讶为何青珀会出现,或者说,她们早就约好会在这里见面。
“人准备好了?”
“你说的,会帮主子活下来。”
“当然。”
青珀点点头,一转眼,立马消失在偏僻的巷子中。
玉柒泷抬头,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万事具备,只候时机。
她摸了摸怀中的令牌,这是属于安王的令牌,她从玉铭晓的书房里偷出来的,若非见到了这个东西,她也想不到给俞宣城下毒的会是楚邑,毕竟以驿馆的戒严程度,一般人轻易根本连进都进不去,可那段时间,她记得,驿馆的房屋像是有破损,工部的人会去修缮。
她笑笑,朝着前方走去。
联姻是大事,俞宣城的身子还很虚弱,却还是坚持盛装出席,直到祭天之礼之后,他又亲自将俞罗烟送到安王府,临走之时他有些不舍,却被俞罗烟在手指上重重捏了下,带着催促和不满。
他没办法,只得出了婚房,直到现在他还是对小姑姑的脾气无可奈何。
只是坐在席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脸色很差,连劝酒的都不忍心上前,坐了一会儿,席间又吵又闷,他实在撑不住,告辞离开,临出门前楚邑突然出现在跟前。
“俞国主这是要去哪里?”
“身体不好,回去躺着。”
俞宣城脾气很好得朝他笑。
楚邑挑挑眉:“俞国主不宜到处乱走。”
“回驿馆而已。”俞宣城无奈看了看自己周围,两个大周士兵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似的。
“那位……裴小将军呢?”
大渝的士兵大多还被关着,只是裴炎,今日却不该不在这里。
“举杯消愁呗。”俞宣城瘪了瘪嘴:“心上人嫁给了你,你该庆幸他没来,否则今日染红你这喜袍的--”他扯了扯楚邑的衣襟,语气突然沉了下去:“就说不定是什么了?”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楚邑笑笑,往门口摆了摆手:“俞国主请。”
他看着俞宣城离开,给他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
今日决不能出事。
即使出事……也要朝他想要的地方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