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铭晓并没有去工部,而是中途绕了个弯,去了长虹酒楼,楚邑正在二楼雅座等他。
这是他与楚邑约定的暗号,如果真是工部的人来找他,熟人都直接称姓名,是不会自称工部的名号的。
刚关了屋门,楚邑还没开口,玉铭晓就上前狠狠在他脸上砸了一拳。
楚邑没有防备,被打得倒在地上。
“我与你约定好的!”玉铭晓压着声音,胸口因为强烈的愤怒不断起伏,他的拳头攥得咔咔作响:“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条件是不要再将泷儿卷进来!”
楚邑揉了揉嘴角,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玉铭晓:“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玉铭晓冷笑一声,硬生生压下汹涌的怒意:“若非碰巧,她就死在淮水河里了!”
楚邑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
等待玉铭晓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楚邑一怔,重复了一遍:“你说她没有在驿馆?”
“她一直被人绑着,怎么会在驿馆!”
“遭了!”
楚邑突然起身,推门就往外跑,玉铭晓还在怔愣,就见楚邑又退回来,嘱咐了他一句:“南城的工程要紧,你先回去,有事本王再联系你。”
玉铭晓低唤一声:“安王!”,追到门口,人已经没影儿了,他想要回去看看玉柒泷,又想到楚邑的反应,咬咬牙,拐了个弯朝南城过去。
他明白楚邑的意思,如今情势复杂,他与楚邑合作这件事绝不能外泄,如今他一点多余的事都做不得。
拳头不自觉越攥越紧,即便到如今,他已经做了很多,一步步往上爬,付出无数代价,可还是……玉铭晓的眼神一暗,可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玉柒泷往驿馆飞奔,裴炎腿受了伤,落后了些,到了驿馆跟前的巷子口,她才歇了口气,刚想进去,冷不防后头一双手圈住了她的腰。
“谁!”
玉柒泷下意识将手伸向腰间想要去摸银针,却恍然才想起她的针早就没了,心头一凛,手臂一屈就要撞向那人腹部,手却被一个温热的掌心覆住,耳畔响起一声轻唤:“阿柒。”
没来由一股子触电的感觉从心头而起,玉柒泷一怔,立即用力从楚邑怀中挣出来,站到裴炎身旁,心头那股子奇怪的感觉才渐渐压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楚邑像是没看到玉柒泷的排斥,又上前走了两步。
“你现在不能就这么直接进去。”
俞宣城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坐在桌旁假寐的万青立即睁开眼,下一秒刀就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裴炎生生止住了往前冲的步子,耳畔的长发被削落一缕,他睁大眼眨巴了许久,直到看清来人,才长吁了口气:“万……万青。是我。”
“裴大人。”
万青忙收刀回鞘。
裴炎摆摆手算是接受了他的赔罪,快步两步就走到俞宣城旁边,见他剑眉紧锁,一点要醒的征兆都没有,急着回头看向万青:“主子怎么了?!”
“中毒了。”
万青上前两步,将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还没说完,只听砰得一声,裴炎一拳砸在床架子上,流苏床帘簌簌作响。
他闭了嘴。
裴炎冷笑一声:“凶手抓到没?”
“没有,刑部还在查。”
“是还在查?还是根本就没想查?”
万青低头:“属下不知。”
裴炎低头看了俞宣城一眼,又问大长公主在哪里,对方却不清楚,他咬咬牙:“我去刑部一趟。”
万青送人离开后才抬起头,看着裴炎一瘸一拐的背影,什么也没问。
“所以俞宣城中了毒?”
安王府的书房内,玉柒泷稳稳坐在椅子上,手边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她盯着楚邑,若有所思地说出这句话。
楚邑在焚香,这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他中蛊身体虚弱时常用这个。缓缓道:“你大可以信我。”
“我没说不信你。”
玉柒泷还是紧紧盯着楚邑,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若是说谎,必定无所遁形。
楚邑突然抬头,目光回望过来,把玉柒泷吓了一跳,他却是坦坦荡荡。
“我是说,你应该信我,不是我动的手。”
“我也没说是你动的手。”
玉柒泷收回目光,端起了一旁的茶水。
这话说得亦是坦坦荡荡,但她是怎样的人,楚邑如何不清楚,他没再抓着这个话题,低头继续捣弄手里的香料,嘴角却有意无意弯起一个弧度。
“这段时间你先待在我这里,流淮很可能已经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父皇,父皇笃信宸天司的星命之说,他不会放过你的。”
“恐怕已经知道了。”
玉柒泷冷笑一声,想起被追杀的事,能指使军方的人动手,想来玉思鹤这个丞相还是做不到的,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楚邑出言询问,玉柒泷想了想,还是将事情都说了一遍,不过却将玉思鹤和他的威胁隐去。
“那看来确实是军方的人。”楚邑若有所思,缓了缓,又道:“不过或许不是为了你真实身份这件事。”
“怎么说?”
玉柒泷严肃起来,腰背不由自主挺直了些。
楚邑看向她:“第一,若当真是为了你身份的事,当时就该直接杀了你,而不是将你绑几天,还不给吃喝。第二,你说那为首的人单独留下来问那日东宫的事,你们才得以挟持他逃出来。可若当真是军方行事,不会如此大意。”
玉柒泷想了想,竟觉得很有道理,她抿着唇:“所以依你的意思,皇帝不是为了那所谓的星命才抓的我。”
楚邑点点头,缓步上前朝她走去。
“你确定是军方的人?”
“我确定。”
玉柒泷没注意到楚邑,猛地抬头,那人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她一怔,温热的气息在脸上盘旋,她不由红了脸,与他对视几秒,回神般一把将人推开。
动作猛了些,肺部一阵抽痛,她控制不住猛咳出来。
楚邑见了,还没来得及失落就心疼得立马端起旁边的茶送过去,一面还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玉柒泷摇摇头,喝了两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些,只是肺部还在隐隐作痛,她不由皱起眉。
楚邑一见,慌忙唤人叫太医,被她一把拉住,玉柒泷还忍不住喘着粗气:“……不……不用……”
“可你。”楚邑皱眉不同意。
玉柒泷干脆死拉着他的袖子不放:“继续说。”
继续?
楚邑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刚刚说到哪里,他知道玉柒泷性子执拗,决定的事没人能劝回来,便只能随她,只是暗暗打算要找大夫替她诊治。
“若你当真确定是军方的人,那至少可以确定两点。”楚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人应该确实是父皇派去的,第二,你的真实身份或许还没暴露。”
“……那抓我的理由?”玉柒泷埋首思索。
楚邑也想了想,斟酌着道:“你最后能跑,很可能是对方故意的,他想要放你走。至于是为什么,咱们目前知道的信息还太少了。”
玉柒泷一面听一面思考楚邑的话,说:“他一直在问那日东宫发生的事,你说你父皇会不会是想知道这个?”
楚邑点点头:“事关太子,也不无可能。你说了吗?”
“我那日昏昏沉沉,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怎么告诉他。”
楚邑微不可见得松了口气,又正色道:“没有达到目的所以放你走,这样说或许也能说通。”
玉柒泷点点头,一切像是都能说通了,但好像又还有哪里不太对,比如--人都抓住了,为什么还要隔这么多天才来问她。这个时间是否有什么别的意义,或者说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迫使幕后的人站到前台来。
可如今事情一桩桩出现,她实在无暇再去深究,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去看看俞宣城。”顿了顿,又道:“我悄悄潜进去。”
听了这话,楚邑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走到门边,玉柒泷眼神晃了晃,又回头看向楚邑。
“我已经成亲了,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