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高层快疯了。
大渝皇帝送大长公主来云都和亲,本是安定两国邦交的好事,却在驿馆内被人下毒,如今尚且生死不明。
“啪!”
宣武帝将手中的折子狠狠甩到楚源身上,对方轻颤了两下,低埋着头没有说话。
案几上积压的折子已经快要堆成一座小山,宣武帝胡乱又翻了几下,越看越气,干脆一股脑儿全扫到了地上,哗啦一片,又有些砸到了楚源身上。
“你看看,这,还有这些!”宣武帝指着地上散乱一堆的奏折,怒道:“都是弹劾你的!”
楚源跪下,头始终埋着,声音却还是拧着一股劲:“不是儿臣做的。”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宣武帝瞪了一眼跪着的儿子,声音里还是带着压不下去的怒气:“可俞国主出事的那晚,你恰恰在,所有人都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了!”他气得不行,缓了缓才继续道:“朕早就要你谨言慎行,接待大渝一事由安王全权负责,你过去干嘛?”
楚源一怔,话音里带了些许怯懦,喃喃半晌,可宣武帝完全没有要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得道:“太子妃死了,那日有小太监亲眼所见大渝那位皇妃去过,儿臣……”
“胡闹!”宣武帝打断楚源的话,气得胡子都在乱颤:“什么太子妃,玉氏犯了大罪,早就贬为庶人,不日就会赐死,就算那位皇妃真做了什么,也无可厚非!还由得你为了一个罪妇去得罪大渝!”
“儿臣……”
最终楚源还是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难不成告诉宣武帝他去找麻烦为的是玉柒泷,为了儿女意气伤了两国邦交,届时才真是大罪!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人都没再开口,看着自己倾尽心血培养多年的储君,宣武帝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不由瘫坐在椅子上,拿手撑着头,翻涌的怒意压下去,才略微觉得好些,他睁眼看了看还埋头跪着的人,叹了口气:“此事你不要再管,好好待在东宫。”
楚源这才在心里深深松了口气,答应后站起身往外走,待走到门口时还是觉得气不过,转身看着宣武帝:“父皇觉不觉得大渝那位皇妃与一个人很像。”
宣武帝眼皮都没抬一下:“谁?”
“前安王妃,”楚源顿了下,继续道:“玉家大小姐--玉柒泷。”
宣武帝倏然睁开了眼,紧紧盯着楚源,眼中的光似刀剑,吓得楚源下意识当场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宣武帝复又闭上了眼:“你退下吧。”
即使犹有不甘,看宣武帝明显不想再谈,楚源也不敢再较真下去,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就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宣武帝的眼睛又慢慢睁开,盛满了杀人的清光,凌厉至极,他唤来太监吩咐:“把玉相叫来。”
顿了顿,又叫住离开的人又吩咐了一句:“先叫国师来。”
俞宣城是真的中毒了,他本以为只吃一点应该没事,却没想到对方是真的要致他于死地,那天刚和楚源聊了两句就觉得晕晕乎乎,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幸亏俞罗烟当时不在,对方最后才得以都全须全尾回去。
可事后俞罗烟还是吞不下这口气,当即提着剑就要杀去东宫,刘大人和一众大渝礼部的人跪成一片以命相要都拦不住,最后还是万青出其不意一个手刀劈晕了她此事才算压下来。
为此他还受了青珀一剑,现今还在床上躺着。
俞宣城的房间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太医院的太医整天都待在这边,不是诊脉就是熬药,每个人身边还都跟着一个挎着刀眼神凶狠的侍卫,搞得众人战战兢兢,又敢怒不敢言。
俞罗烟还是识大局的,只是脾气太过火爆冲动了,冷静下来后也只是狠狠瞪了万青一眼,将人从病床上硬拖起来命他一刻不停守在俞宣城身边。
不过狠话却还是放出去了,若是俞宣城出了什么事,她要整个大周陪葬!
不过这句话在由刘大人转述给大周礼部时加了一些润色,比如将后半句直接去了,毕竟这话要真是说出来,也不用俞罗烟动手了,大周直接就能翻脸,到时候大家就能直接开战了。
屋外太医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商量俞宣城的中的毒,刑部尚书擦着冷汗不住朝刘大人做着许诺,必会抓住凶手云云。
俞罗烟被吵得脑瓜一阵阵疼,看着床上的俞宣城紧闭双眼昏迷不醒,心情愈发烦躁,她一把抓起身边的佩剑就猛得开了门,外面听到动静瞬间没了声音,眼神齐刷刷射过来看着她。
刑部尚书刚刚擦过的额头冷汗又再次刷刷往外冒,自从俞宣城出了事,俞罗烟就将日常服饰换成了劲装,一身大红,腰间袖口用黑漆银扣扣紧,英姿飒爽,又危险凌厉。看着这位公主殿下铁青的脸以及手中握着的银鞘的长剑,刑部尚书吞了几口唾沫,最后还是只能走上前去。
没办法,现在站在这里的官位最高的就是他了,他不上,谁上。
“公主殿下……”
“要吵滚出去吵。”
刑部尚书好不容易扯起的笑脸被对方一句话打断。
俞罗烟的眼神一扫,其余人慌忙作鸟兽散。
待到终于没人,青珀开门走了进来,朝着她摇了摇头:“祭司还是没有找到,还有圣女--也不见了。”
已经三日了。
俞宣城昏迷了三日,阿若和之妤失踪了三日。
俞罗烟拳头不由攥紧,手背上冒出青筋,良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看向青珀:“人继续找,还有,这里的情况修书一封回去,带给俞侯。”
青珀:“俞侯那边……恐怕早就有消息了。”
俞罗烟抿抿唇:“这不一样,你落款--写我的名字。”
青珀有些犹豫,被俞罗烟一抬手打断了要说的话。她转头看向紧闭的内间屋门:“不论怎样,我绝不能让他出事。”
“否则……黄泉之下,我要怎么面对哥哥和嫂嫂。”
她最后这句话极轻,青珀下意识抬头想去看俞罗烟是否开口,却发现对方眼中像是有水光,不过一闪而逝,下一秒俞罗烟就越过了她,大踏步朝屋门外走去:“对了,派人去通知裴炎,不论他现在在查什么,都给我立刻回来。”她压低了声音:“我信不过那个万青。”
青珀点点头:“主子放心,风临阁人在暗处寸步不离少主身边。”说完她拦住了俞罗烟,公事公办的语气有了一丝变化:“主子有什么事交给我们去做就好,如今外面……越来越冷了。”
俞罗烟一怔,还是摇摇头扯下她拉着自己的手:“我得出去,我必须得找到小祭司。”
如今之妤和阿若都还没有消息,若是此刻寒蛊发作,才是真的死路一条!青珀不管不顾挡在俞罗烟身前,任凭对方怎么叫都不让开,两方正僵持着,一阵紧迫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停下挣执,默契对视一眼,青珀先推开了门。
门外乌压压站了一群整装待发的兵士,各个皆是重甲加身,长刀箭弩挂在身侧。
俞罗烟瞟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人,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深红内衬翻飞,她冷笑一声:“韩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软禁?”
韩青荇上前一步,抱拳算是行了礼:“末将受陛下旨意,特带兵前来护卫驿馆。”
俞罗烟嘴角勾着笑,眼底却是深寒一片,皮笑肉不笑道了声多谢,就回身关门,将外面诸人的目光隔绝了个干净。
“刚刚交代你的事,务必带上十二分的警惕,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青珀点点头,顿了顿,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主子,大周来意不善,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走?”俞罗烟轻笑一声,满腔斗志似燎原之火,誓要燃尽四面八方:“挂着西南大营的徽记,实则就是韩家的玄铁军,韩青荇亲自过来了,我怎么能不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