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俞宣城也越来越焦躁,天边渐渐沉积成铅灰色,一阵北风来,带来稀稀拉拉雪花飘下,一片雪花落在他手上,冰冷的触感激得他浑身一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温热的茶水往桌上一扣,不能等了!
玉柒洐深知这下怕是真的挡不住了,问了问身边的丫鬟,里面竟还还没有消息,她也有些怕了,若是玉柒泷真出了什么事……
“裴炎!”
裴炎得令应了一声,往前跨了两步又生生将步子收住,扭头看向俞宣城,有些犹豫:“主子……”
前面可全是女人啊,还有襁褓婴儿。
俞宣城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论是从皇帝还是江湖侠士的角度来讲,这事儿做得实在丢脸,但没办法,玉柒泷已经丢了快五个时辰了,而且之妤来找她,现在情况不明……
刚要点头时,外面突然一阵骚乱响起,楚源带着一群禁卫走进来,个个装备精良,刚进来就将俞宣城和裴炎围了个团团转。
“洐儿?!”楚源一眼就看到了挡在后殿门口的玉柒洐,快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见了她怀中的孩子,皱皱眉:“你怎么把商然也抱出来了。”
玉柒洐将这里的情况讲了下,楚源的脸色越来越沉:“安王进去了?”
“嗯。”玉柒洐眉眼间温柔了许多,说话也软了下来:“毕竟是皇妃失踪,要是……”
“本宫知道。”楚源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满脸都是心疼,没想到内眷的门竟要一个女人去守,想到这里他看向玉柒洐的眼神愈发温柔。
俞宣城重重咳了两声,将护在自己身前的裴炎推开:“怎么?太子殿下这是要动手?”
年轻的帝王眉眼间尽是煞气,如今是在别国,要是真撕破脸,他绝无胜算,可他还是生气了,怒意一股股往上涌,大周尽是不讲理之人,不管是眼前的这群人,还有那个安王……
“国主。”楚源放开玉柒洐将她推到身后:“本宫早就说过并未见过皇妃,如今此举不过是维护东宫的权宜之计,还望国主见谅。”
俞宣城轻笑出声:“没有见过?太子殿下,说话不要说得太满,若今日皇妃真不在你这里,那朕亲自向你道歉,可若是在,你要想清楚现在你说的话。”
楚源挥挥手,要禁卫将人带出去,俞宣城刚刚转身,就听到一个小宫女从后殿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找……找到了!”
楚源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俞宣城已经飞奔进去,他慌忙要去拦,唰得一声寒光一闪,颈前多了一柄刀。
被夺走佩刀的禁卫犹自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裴炎无视跟前数十把出鞘的利刃,紧盯着楚源:“太子殿下,这种时候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解释吧。”
说完将刀放下,也走入后殿。
俞宣城见到玉柒泷时,心脏霎时就漏跳了一拍,僵在原地半晌未动,直到身后跟来的裴炎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叮”得一道清脆的声音好歹唤回了些许神智。
“她这是怎么了!”
俞宣城扑上前去想从楚邑怀中抢回人来,却被对方紧紧拥着,一点也拉不开,楚邑也像是被定住了,半坐在地上将玉柒泷紧紧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玉柒泷身上盖着楚邑的外袍,脸埋在他怀中,只能看到凌乱的发丝,以及露出的一只手臂,上面全是青紫的伤痕,手掌鲜血淋漓,殷红的血顺着五指指尖不断往下滴,将落下的白雪消融。
“你放开她!”俞宣城红了眼,想将人从楚邑怀中救出来,却被狠狠一把推到一边,他不可置信瞪大了眼,自他见到楚邑起,对方一直恭谨有礼,如今……那面具再也不要了?
楚源和玉柒洐进来时亦是吓了一跳。
“这……这……”
楚源吓得脸色苍白,嗫喏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脑中不断回旋着一个词:完了。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刚刚的屈辱和羞愤像是被兜头砸下来的冰水淋了个干干净净,大渝皇妃真的在他宫里,而且——看样子还出了事。
玉柒洐一愣,将怀中的婴儿抱到了身后的侍女手中,朝着楚源道:“妾身先命人将孩子带回去。”楚源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胡乱点了下头,侍女抱着孩子,察觉到玉柒洐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心下了然,点点头匆匆往外走去。
楚源慌着上前想查看皇妃情况究竟怎样,却被一旁的俞宣城一把扯住了衣领,他像只发怒的豹子,拳头越攥越紧,楚源慌了神,摇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更是不敢也挣不开俞宣城的束缚,所幸对方还有理智,愤愤将人一把甩到一旁,收回眼神,高声叫道:“裴炎!将皇妃带回去!”
“是!”
裴炎虽与玉柒泷脾气不对盘,但两人好歹也算是交集这般久,他重情义,朋友遇难,他早就恨不得动手打人,现在得了俞宣城的令彻底放开了手脚,上前几步就要去楚邑怀里抢人,可楚邑像是疯了般,死扯着不放手。
楚源更是焦急,要是让他们就这么将人带出了东宫,且不说事情真相究竟怎样,那他就连赔礼道歉都没机会了,慌乱间他一眼瞥见还站在身后的玉柒洐,忙要她上前去劝说先将人留在这里,玉柒洐点点头,也走上前去。
几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这……这是怎么了?”
玉柒泯扶着丫鬟的手走到楚源跟前,见到他是眼睛闪出一丝光芒,但随即就被对方显而易见的嫌弃淹没。
“你怎么来了?”楚源话里很是不耐烦。
“妾身听到这边吵闹,就来看看。”玉柒泯埋下头,垂下的眼睫闪了闪,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温柔端方的模样,她这次看向了玉柒洐:“三妹既管着这东宫,就该好好管束,如此吵闹,是何体统。”
她说这话只是嘴唇微抿,没有半点煞气,倒真像是关心妹妹一般。
楚源被她絮絮叨叨吵得头疼,这里是有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出来干嘛,当即就要将她赶走,却被俞宣城展臂拦住。
裴炎不敌楚邑,抢不回玉柒泷,却还是能摸到一些,他已经朝俞宣城使过了眼色,至少人还活着。
既然人活着,那不妨就来捋捋背后的缘由。
俞宣城眯了眯眼,看向被拦下的玉柒泯:“这位是太子妃?”
“妾身正是。”玉柒泯行了个礼:“见过俞国主。”
俞宣城挑挑眉:“你见过朕?”
“昨日宫宴,大殿上曾见过一面。”
俞宣城想想,确实倒想起了有这么个人,叫玉柒泷天煞孤星的那个,不过很快就被拉下去了,他心里怀疑的天秤开始慢慢向眼前这个人倾斜:“太子妃掌管东宫内庭,如今朕皇妃在这里被发现,太子妃可能给朕一个说法。”
“这……”
楚源怕玉柒泯不明就里,忙要将这话挡回去,却听玉柒泯道:“国主错了,妾身虽是太子妃,但这东宫的事早已不再管,遵太子意,常年紧闭宫门修身养性,今日之事……”她皱皱眉,似有困惑:“也是听到喧哗才出来看看,未曾想像是……出了大变故。”
“不是你?”俞宣城道:“那是谁?”
“太子侧妃。”
玉柒泯抬眼望向玉柒洐的方向:“妾身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