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的后果，不只是头痛，更可怕的是阿若担忧又可怜巴巴的脸色。
玉柒泷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可看到他的眼神，看到他欲言又止的一声阿姐，就立刻举手投降，这小子近来是越来越厉害了，完全就抓住了她的命门一般，倒叫她半点脾气都没有。
跟在他身边哄了好久，玉柒泷才敢说出欠了酒钱逃跑的事，不出所料，阿若像是没听懂一样，怔愣了岂止半晌，玉柒泷低着头，静静等他反应过来，迎接对方的狂风暴雨。
奇怪的是，没有动静。
她诧异抬头，吓了一跳，眼前是一张委屈到要哭的脸，眼角绯红，又透着三分极力隐藏的恐惧和担忧。
“阿……阿若……”玉柒泷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小心翼翼扯了扯阿若的衣角：“你……你没事吧。”
阿若晃了晃神，目光才渐渐聚焦，看着眼前明显被吓到的脸，他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了，忙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笑容，又轻轻抱住了玉柒泷，手在她后背上虚拍了几下：“我没事，阿姐你不用管了，有我。”
玉柒泷直觉阿若有事瞒着她，可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便也抬起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此表示安慰。
自那日之后，无垢再也没来过，玉柒泷问过阿若，对方显然并不想提这个人，她便没再问了，只可惜那时要酿葡萄酒的高粱酒被她俩喝完了，玉柒泷无事可做，催着阿若去寨子里还钱时顺带再带两斤酒回来，她自己参照着前世的记忆，好歹挖了个坑，将酿酒的罐子封了进去。
之妤照常一月来一次，雷打不动，她旁敲侧击问过那晚无垢的情况，毕竟她记得那晚上无垢喝得也不少，她肯定是被阿若带回来的，那无垢怎么办。
可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沉默，之妤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向来这样，不爱说话，更不会说废话，玉柒泷下意识就将与无垢有关的事归到了废话里。
夏天很快就过去，雨季一过，秋季显得没有那样潮湿，这里的秋不似北方的秋，很多是常青树，连冬季都是绿油油的，因此山上的叶子只是有些变了颜色，或黄或红，中间还夹杂着绿色，和她以往见过都不同，整个人像是置身于一个打翻了的调色盘中，寂寥又热闹。
玉柒泷觉得在这里待着，她的生活基本上就像是提前进入了养老状态，每天和阿若聊聊天，她觉得挺不错，修身养性，利于长寿。
随着入冬，阿若渐渐变得忙了起来，隔三差五就要往外边跑，不告诉她去做什么，也不带着她，玉柒泷很乖得就在小屋待着，冬日连研究葡萄都不行了，这里还不下雪，她实在无事可做，幸亏阿若给她带了只小黄狗，现在长到半大不大的模样，正是活泼的时候，每日玉柒泷和它玩，也能乐一天。
就在今天，小黄正欢脱地在她手里抢食，突然高吠一声，往院门跑去，玉柒泷诧异看过去，正看到一个穿着锦蓝长袍的少年被狗追着跑，小黄朝着他叫得凶狠极了，少年显然是怕了，一面朝玉柒泷的方向跑，一面担忧地不断回头，生怕被突然扑倒。
“哈哈哈！”
玉柒泷笑得异常开心，之前的预想今日终于实现了。
“你还笑，快帮我拦着啊！”
玉柒泷站到他跟前，向着小黄拍了拍手：“小黄，得了得了，下次他再祸害我葡萄，你再咬他。”
小黄呜咽两声，伏到玉柒泷脚边，又抬头朝着少年龇了龇牙，像是在威胁。
玉柒泷见了，又笑出了声。
少年没好气地瞪了回去，又瞪了玉柒泷一眼：“许久不见，你就这么欢迎我？好歹我也是客人。”
“你怎么来了？”玉柒泷看着他，他又穿回了中原的衣服，裹着一件大毛的披风，活像个暴发户。
无垢揉了揉鼻子，遮遮掩掩道：“要过年了，我来送年礼。”
玉柒泷瞧着他这模样，就知道送年礼是假，怕是看人才是真，笑着道：“你家是……”话说到一半戛然止住，她本意是随口想说他家是和南疆有交情，过年还要送年礼，可话说出口她就突然意识到不能问，她对无垢的事一点别的也不想打听，一点也不想知道。
无垢奇怪，看了她半晌，见她没后话，也就没再在意，扬手将手里的两个盒子放在了桌上：“也给你们带了一份。”
“什么？”玉柒泷对礼物很感兴趣，兴冲冲去拆开，里面是两只小小的罐子，即使封着也能闻到一股香味不住往外钻。
“酒？！”玉柒泷眼睛亮了，迫不及待将封口扯开，喝了一口，一股子热辣顺着喉咙而下，一齐燃进了胃里，将寒意驱了个干干净净，她啧了啧舌：“这酒好烈。”
“那当然。”无垢昂着头，很得意一样。
自上次喝醉，即使阿若没说，她也没敢再喝，她觉得阿若不太开心，他不开心的事她都下意识不会去做，反正她对酒的执念也并不深。
老老实实将酒封好，玉柒泷将它们安置在了墙角。
无垢有些惊讶：“你不喝？”
话刚说完，就遭到了玉柒泷的一记重掌：“大白天的，喝什么酒。来帮我洗菜。”
她还真一点都不客气，客人来了还没坐热乎，就吩咐人开始做事，看着无垢一双细白的手在冷水里冻得通红，牙关都在哆嗦颤抖，玉柒泷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心地烧了桶热水，替他混着，好歹没那么冷了。
阿若今早走之前心情很好，说是今晚要给她做好吃的，她本来闲着无聊，便想着先把菜洗了，和小黄玩了好久也没动，正巧遇着了这个人，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两人没事闲聊，无垢不住地朝她打听之妤的消息，玉柒泷倒也不想瞒他，只是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之妤她话变少了，变得越来越少了。
无垢半点没听出玉柒泷的调侃意味，一路长吁短叹，连洗菜的手都甩出了些许幽怨：“果然我不在，之妤她不开心，唉。”
玉柒泷瞥了他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阿若回来时，院子里一地的水，罪魁祸首坐在正当中，有些手足无措，旁边的篮子里放着叶子已经被洗烂的菜，张望着往屋里喊：“你来看看，这样算是洗干净了吗！”
“没有，继续。”屋里传来应和。
玉柒泷是真不想听他碎碎念，躲在屋子里，而无垢是真的不会洗菜，听了玉柒泷的话，深觉得没有道理，可还是认命得又倒了一盆水，再洗一次。
阿若皱着眉头：“你在做什么？”
无垢一怔，蹭得一声就站了起来，目光越过阿若朝他身后张望，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眸中的光又迅速消散了下去。
阿若见到他本来都是基本上装看不见，今天心情却格外差，朝他道：“之妤没来，你自己找人去找她。”
“可……”无垢有些犹豫，他若是就这样去找她，对方会不会生气。
阿若沉眸，眼底闪着赶人的冰冷的光：“她过几日应当会很忙，你这次不会待很久，想清楚。”
无垢想了想，一把将手中的菜扔进盆里，水溅到了一旁窝着睡觉的小黄，不满得朝他呜咽了一声，仅一下午的时光，小黄已经认可了这个傻傻的少年。
“多谢！”他抱拳郑重一握，撒腿往外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