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总的来说就是，北面，我们将直面北蛮的狼骑，这一次他们的数量惊人，而且还有十分可观的萨满巫师混杂其中，更兼青阳关修养半月，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东面，情况稍好，是杨将军手下的安西城，我们和他可以成掎角之势，同呼吸，共命运；南面，很不幸，兄弟们，荡阴七城，现在只剩下我们和安西城尚属于大烆，其余五城不是沦丧蛮贼，就是尽数叛变，也就是说，我们和天定都城，和大烆内陆腹地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包括粮草的供应。”马志道站在一张巨大的手绘图前缓缓道。
他们来到朔方城已经半个月了，现如今一切都刚刚兴起，在马志道的管理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开来。
“唯一有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是，通过收编和整合叛军以及青阳关溃败的守军，我们的守城人数勉勉强强达到了三万人，但是这也变相的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朔方城中的粮草，只够我们全部人吃两个月了。”
闻人皱着眉，道：“形势对我们来说不太妙。我目前的要求就三点：一、加紧训练军队，筛除掉那些叛军留下的细作，我希望在三个月内要看到一支干净完整的，只属于我们的军队；二、加强和杨将军那边的联系，这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三、尽可能和天定取得联系。”
马志道道：“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织命。”
闻人道：“什么？”
“那钟小草说母体百年前才恢复部分功能，可据我所知，织命一派，自天启朝，便有出现记载。”马志道说道。
闻人想也不想，道：“那她定是说了假话。”
“嘿，这倒也不一定，她的话多半是真的，只是吴霜留下的话信息量太大，恐怕有些问题她自己都没想到。”
马志道笑道：“你没听那吴霜的自称吗，第二次复苏者，嘿嘿，我猜这背叛命运的人，也有前辈呢。”
“什么？”闻人惊道。
“恐怕这并非母体第一次恢复运转，而是因为某些原因，母体被迫再次关闭，这些原因我猜和那些觉醒了的子系统多半脱不了干系，我是说，吴霜之前，应该还有一代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子系统，初代，第一次复苏者，他们的出现干扰了母体的复苏，迫使母体再次进入休眠。
“提一个问题。”蓝笙香轻声说道，“既然子系统可以觉醒自我意识，自行斩断和上级母体的联系成为自由身，那么从诸神死绝的那个瞬间开始，已经没有了上级系统限制的母体，算不算……”
陈锦哼了一声，道：“开会开会，整天开会，要我说，直接杀过去就得了，先把蛮子给全咔嚓了，再回头一城一城搞，只要闻人你一声令下，本姑娘全给你掐巴死。”
闻人白了她一眼道：“把你能的，我要求你现在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许乱行动，散会。”
陈锦哼了一声，咬着小指甲出去了。
马志道和其他军官也纷纷离去，去忙各自的事去了，只剩闻人一人留在了会议室。
就在此时，他的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闻人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道：“银先生，你怎么在这？”
银先生摆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我来找你商量点事。”
闻人道：“什么？”
“你的处境很难，我没说错吧？”银先生笑道：“我能提供帮助，提供你意想不到的帮助。”
闻人没说别的，先警惕了起来，道：“怎么说？”
银先生道：“只要你接受我的一个条件，那么我天罗的所有情报你都可以用到，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和天定取得联系，粮草问题，我们也能够为你解决，我们也能保证，你的队伍绝对干净，毕竟干细作这一行，还没人能比过我们天罗。”
“什么条件？”闻人问道，银先生开出的筹码可不算小。
银先生笑得像是一只狐狸，道：“你知道烆朝为何叫烆吗？”
闻人道：“大烆开国太祖传说是红龙之子，故以火未尊，称作大烆。”
银先生笑道：“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五行相生相克，大烆数百年风风雨雨，此刻已到飘摇之际，穷途末路，任凭你是谁也无法改变它衰亡的命运，你既然是当世豪杰，何不趁此机会，易帜称霸呢？”
闻人猛地一下站起，道：“银先生，请别再说了，我是大烆臣子，誓死忠于大烆，不愿听你这臭秽之言。”
只是他也猛然明白了过来，此刻自己手握重兵，又和中央失去了联络，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军阀。
银先生道：“谁说要你当皇帝了？是我天罗的金先生，要当大淵的开国皇帝，我们互利互惠罢了，你在这惺惺作态做什么？无趣。你好好考虑，我相信你会来改变主意的，我这里先免费给你提供一个情报，周怀安快死了，杨冬烈已经回天定了，看起来是要托孤，我倒要看看你忍不忍得了周初岚那个白痴。”
话分两头，这边闻人正为难，那边马志道也遇到了难题。
陈锦看马志道走过来，赶紧拦下，说道：“老马，你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说完，自顾自地向着一个军营走去。
马志道正为发愁，却也不敢违了陈大小姐的意思，他在陈锦的面前就像被欺负惯了的小媳妇儿见了恶婆婆一样，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了进来。
跟进来的时候还暗自嘀咕：“陈锦这小娘又发什么疯，带我进这个帐篷干嘛？”
陈锦看他进来了，强作镇定道：“好了，你坐，我有话问你。”
马志道瞧了她一眼，奇道：“等一下，我有话要先说。”
“什么？你快说？”
“你种的铁树开花了？”
“你再说一次这种垃圾话试试？有话直说！”
“哇，你竟然在脸红！我觉得这比铁树开花还让我不可思议！”
“找死！”陈锦挥起拳头就想给他一拳。马志道赶紧抢道：“诶别别别，陈姑娘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吗，把我打死了，你找谁给你排忧解难啊？嘿嘿，对不对咯？”
陈锦这才恨恨地收起拳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吓了一跳，自己也没想到竟这么烫。
马志道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道：“你问吧，咱们自己人，从一开始就跟着小闻人的，我保证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陈锦说到：“这是我的帐篷，今天的事出我口入你耳，若有你敢告诉别人，休怪我翻脸。”
老马似笑非笑地答道：“嗨呀你这个人失了智了，我你还信不过吗？金牌信誉，好了好了不跟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只管说就是。”
陈锦又犹豫了许久，一咬牙，才说道：“我…我看上了一个男的，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怎么追求他？”
老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陈锦看着这幅呆样，眉一挑，挥起拳头就要敲他。老马赶紧醒过来，抱着头一边躲一边问：“陈姑娘，别别，陈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哎呦……”
陈锦在一边恨恨道：“还呆不呆了？”
老马赶紧答道：“不呆了不呆了，呵呵呵，只是今天的事实在有点…有点”他瞧了一眼陈锦，看她又要发作，赶紧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改口说到：“呃，这个追求异性嘛，呃，怎么说呢，我认为主要是要对对方的比较了解，对症下药，然后找到办法去…去让对方喜欢你。我举个例子啊，我们村的刘胖妞，嗨呀丑的嘛就不谈了，但她结婚之前打听到了铁柱最爱吃红烧肉，一顿红烧肉，铁柱抱回家。呃…那个，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想要追求的异性是……”老皇帝啊还是老宰相呢？”（老皇帝此时62岁，老宰相79岁。）
陈锦这次没有答话，右手虚握，熊象就抓在手中。
老马登时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说道：“老皇帝的食谱我有！我有！宰相爱吃什么我也知道！别别别…”
这一刀却没有落下，马志道偷眼瞧去，只看到陈锦怔怔问道：“男人们真的很在意女人的年纪吗？”
老马疑惑地看了看她，确定她没有砍自己的意思了，才又正色道：“看你想追求的是谁了。”
陈锦沉默了半晌，扭捏道：“那…那他……会不会觉得我年纪太大了…其实我年纪也不算太大啦，也就一百来岁而已，换算成普通人也不过二十岁。”
老马白了他一眼：“你还来一手换算，你给我说说，怎么算？”
陈锦振振有词道：“哼，我‘饕餮’虽寿命是你们正常人的四到五倍但是智力的发育时间也是你们的两倍有余。就是说你们十四五岁就有的智力水平，我……我，我快四十才有。”
马志道有些吃惊道：“这样来说的话倒也还好，那……‘他’是谁？”
“你绝对不可以和别人说。”陈锦这个时候倒是干脆了。
“不说不说，我守口如瓶金幕僚岂是浪得虚名？”老马信誓旦旦保证道。
陈锦低着头，匆匆吐出四个字。
老马皱着眉仔细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道：“什么？”
“你这个聋子蠢死了！姑奶奶我看上的是你们军中统帅，今大烆忠武将军闻人长歌是也！”
老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登时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我你说什么是真的？”
陈锦这时反倒一点都不扭捏，大有一副千层底鞋做的腮帮子的作态：“怎么？本姑娘配不上他？”
老马捋直了舌头，一时将眼前这位“饕餮”的顺毛驴性格忘了个一干二净，直言道：“我觉得吧，你想追求他，恐怕是有点难的。”
“你看看在他身边的其他女子，论姿色，才识，哪个比你差了？”
“远在帝都的公主殿下就不说了，有长眼睛耳朵的人都知道这位大烆的女强人死心塌地喜欢着咱们小闻人，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小皇帝，这事早就成了。”
“说近的，当世最著名的歌姬美人赖在咱们这都快半年了不肯走还不是因为小闻人？那个全身上下都是心眼的织命小姑娘一见闻人就呆成了傻瓜，至于如月和阿莎，我看多半也倾心于他，这些姑娘哪个不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哪个不是貌美如花，正当妙龄？”
“而你嘛，相比之下显然就差多了，单论相貌嘛倒也还能和她们掰掰手腕……”
“我差？！你竟然说我差？”
陈锦顿时就不服气了，耍起无赖来：“哼，我是不管的，我早早便想好了，他闻人长歌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同意娶我皆大欢喜，不同意娶我，反正都打不过我，姑奶奶就把他身边的女人全赶跑！再把龙象架到他脖子上，绑也绑来洞房！”
老马一看她撒起泼来只好嘀咕道：“世道变矣！从来只有霸王硬上弓，这个人啊是真的头铁，竟然来一手强抢强逼。”
陈锦眉一挑：“怎么？你不舒服？快点，给我想个好主意，最好能尽快勾……勾引到他。”
胡克多看着自己的哥哥，忽然觉得非常陌生。
哈利莫坐在军事会议的首席椅子上，缓缓道：“今天找大家来，一是为了纪念我的好兄弟，格虎大神的骄傲，胡克多，回归我们的大家庭，二是为了商议一下，下一次进攻的时间。”
在座众人安静得可怕，像是十分惧怕哈利莫。
他有他值得畏惧的原因，每次作战，吹号三阵，一阵，要全军冲锋，二阵，要斩下敌军中军大旗，三阵，要取下敌将首级，若三阵未能如愿，督军队便上前，将所有人尽数杀死。
这就是他手下的将士个个拼命，作战不惜命的原因。
胡克多此刻忽然站了起来，道：“大哥，我认为这样不对。”
哈利莫看着他，没有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胡克多道：“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我认为我们应该回到草原上去，过自己的生活。我这些年学到了很多有用的技术，我相信只要将这些技术在咱们草原上推广开来，一定也能让大家都吃饱独自的。”
哈利莫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缓缓道：“胡克多，你刚来，我不怪你说出这些话，但是下次就不要提了。”
“草原已经没了，恶魔侵占了我们的土地，草原就像穆娅一样，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了。”哈利莫冷冷道。
养心殿灯火昏暗，杨冬烈跪倒在龙床前，一样不发。
“你们都说大烆大好山河千秋万代，可是行到今天，其中艰难辛苦，朕与谁说去？
朕中年当国，勤政廉德，始终如一，可朕至今也想不明白，千秋万代的大烆交到朕手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西南乱起，北地猖狂，这一宗宗祸事，可有半件是因朕而起？为什么啊凭什么啊？朕不相信大烆气数尽了，为政十三载励精图治不敢稍怠半分，朕已极尽全力，好容易搏了个国内稍定，本想和尔等众臣一同雄图共展，再开一个中兴之世，咳咳……”此时的老皇帝已是汤药不进，可是谈到自己一片霸图，双颊上仍涌上两抹那病态的嫣红，被一阵咳嗽打断后，他又缓缓说道：“朕卧床多日，也大多想明白了，朕自知时日无多，唯有一子继承大统，朕知你…知你素非太子一派，仍以此重任托你，是望你念大烆，念朕待你不薄，用心辅佐新皇，万事，咳咳……万事临头，国事为重！国事最重！”老皇帝说到最后，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握住杨冬烈的双手松了松。
杨冬烈红着眼，赶紧跟进一步，扶住他，说道：“臣，遵旨！”
许久后老皇帝止住了咳声，看了他半晌，幽幽叹道：“你还是老样子，无论什么事都不肯多说一言，连句安慰朕的话都没有。不过你这句话，朕倒是信了十多年，哈哈。庙堂上有你和李相二人，北地蛮人，有闻人小子挡着，江南富庶之地有黄治理，西南有段恩毅镇守，新皇登临大宝，终不似朕当年初登帝位无人可用无人敢用，嘿嘿，我倒是给吾儿留下了个大好山河啊！哈哈哈哈哈…大好山河，大好山河啊！惜哉！从今以后，这山河，好也罢，坏也罢，于我，再无干系也。”
半晌无言，再看时，老皇帝已永远闭上了双目。
周初岚此刻忽然从门外闯了进来，干嚎道：“父皇！父皇！你怎么就去了啊，留下儿臣一人该怎么办啊！”
杨冬烈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搀扶安慰道：“太子殿下，保重身体，你是储君，是国之根本，陛下已去，请殿下即日登……”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觉得肚腹中猛地一凉，接着透骨的疼痛骤然袭上了他的全身，他看着周初岚阴险的笑脸，不可思议道：“为什么……”
周初岚道：“怪就怪你不肯早死！你若是死在了去往安西城的路上，老子早就登基了！一切跟我作对的人，都要死！”
杨冬烈顿时不省人事。
次日，杨冬烈枭首九城门。
李公公挺直了身板，一边恭敬地打开圣旨，一边偷眼瞧着眼前这位耀眼的年轻人。
这武学堂出身的小医倌，自打随着杨冬烈一起去了南方平乱，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从一个平头百姓到手握帝国北方数万雄兵的正四品忠武将军，无论是成长的速度还是他彪炳的战功都让大烆和大烆的敌人们瞠目结舌，对蛮人更是大有凶名——大散关前四千条蛮人的腿可不是白砍的。
可是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若是他能有四五十，不，三四十岁的年纪，相信小皇帝也不会这样疑他——三四十岁才在军中崭露头角的新人，不足为虑。不过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再少年老成，心里那份热血也是掩盖不住的，如此年轻意味着有足够多的时间成长，万一他有了二心，手握北方重兵，不是没有机会成为大烆尾大不掉的一方异姓王。
其实可以看出来这是先帝爷的一招险棋，北蛮势大，一度紧逼荡阴防线，内里也不太平，而我大烆实在是没有能打的人了，放权起用一众新生军方人物，若是用的好，少说保着大烆百年续命，可一旦用差了……
不过好在先帝爷在位时对这位忠武将军多次面召、盛赏，可谓荣宠至极，杨冬烈官居辅国大将军，对此人的栽培和关照比先帝爷有过无不及。他也颇知恩图报，先帝爷在他就保着先帝，先帝爷去了他就保着小皇帝，都是人前好看，背后不知道出了多少死力，可偏偏小皇帝半点不肯给他面子，先令他和杨冬烈换防，再令他得力的两名左膀右臂南下的南下，原地驻防的驻防，强行将他羽翼拆散，如此疑心，难免让人心寒。但这人也是二话没说就放了自己经营了一年的东北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荡阴防线看来对大烆倒也忠心。
可偏偏小皇帝把杨冬烈杀了。
这一连串的昏招烂招频出，终于让这位年轻的、北方三洲和荡阴七城的实际控制者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忠武将军闻人长歌接旨！”李公公扯着他那细长的嗓子拉高声调，朗声念道。
闻人一身戎装，眯了眯眼，一动不动。
李公公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圣旨到如皇上亲临，做臣子的哪敢不跪？莫不是我刚刚声音不够大？
李公公想到这里，放开嗓子再一次念道：“忠武将军闻人长歌接旨！”
闻人的灰脸儿打了个响鼻，十分的无趣地扭了扭头。
闻人头略略偏了偏，依旧不做声。
李公公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冷汗就缓缓渗了下来。
不接圣旨，人马披甲，他想干什么？
也许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李公公有些慌了，尖着嗓子念了第三遍：“忠武大…大将军，闻人长歌接旨！”
荡阴城的风呼啦啦地吹着，像刀刮般折磨着这一行来自京城的人。
半晌，闻人才缓缓道：“恕末将有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马上一躬，代以接旨。公公，请念。”
嚣张！太嚣张了！这…这和公开谋逆有什么区别？！李公公呼吸急促了起来，已经失了主意，这圣旨如果真的就这样传给了他，那就代表皇室颜面丢尽，自己怕是回京就是等死，可这下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自己敢说个不字吗？
只好硬着头皮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治世以德，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忠武大将军闻人长歌，淑慎性成，奉诏讨逆，屡立奇功，兹特授尔为辅国大将军，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钦此。”
“念完了？”闻人冷冷看着他。
李公公有些慌了手脚，传了多少次圣旨，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颤着声道：“陛下的旨意就是这样了，年纪如此之轻便做到了辅国大将军，足可见陛下对你宠爱有加，咱家先恭喜闻人大人了。”
闻人一言不发。既没接旨，也没答李公公的话。
半晌，他才说了一句和此时此刻极不沾边的话：“李公公，你入宫多久了？”
李公公心里又急又怕，急他不接圣旨，自己一举一动都得端着架势，难受的紧；怕的是自己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做事半点不由己，若是他真有了……有了不臣之心，那自己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
偏偏他还问了这句话，到底想干什么？
“咱家十四岁便入了宫，算来已经服侍先帝爷和陛下四十多年了。”
闻人出奇的平静，仿佛他在做的是夜里乘凉时讲讲闲话，而不是在恭敬庄重的接圣旨。
“啊，”闻人轻应了一声，重复着李公公的话“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了。”
“那朝阶官职，公公想必十分熟悉了吧？”
“我有一事请教公公。”
“本朝历代皇帝，出过忠武将军无数，可这辅国大将军，共有几人？”
李公公面有难色，心中暗道：来了。
“历朝……历朝辅国大将军仅天启朝龙骁将军，隆武朝吴霜将军和……和本朝杨冬烈。”李公公说话有些吞吐。
“哦，这样啊，”闻人轻轻抚着灰脸儿的鬃毛道，“这灰脸儿，本是杨将军的坐骑，割爱与我已两年有余，而今马在我前，杨将军却已去了。”
李公公面有难色道：“闻人大人……杨冬烈他、他谋逆未遂，已被陛下……”
李公公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自己头上一轻，本盘束起的长发飘飘盖下，不过眨眼之间。
“北地苍凉，还请公公谨言慎行。”
闻人冷冷看着他，还刀入鞘。
“天启朝辅国将军龙骁为昭烈皇帝打下江山后无故失踪，隆武朝辅国将军吴霜死在最后一场必胜的追击战，而今，建武朝辅国大将军杨冬烈，冠以反贼之名，枭首九门城！”
“现在，我又成了辅国大将军！”
“我本大烆子民，先帝待我不薄，杨将军更是，于情于理，我都应誓死效忠大烆。”
“我今天这般作态，无他，便是要告诉我皇，”冷哼了一声，道：“臣，闻人冬烈，接旨！”
“银先生，你说的大淵我此刻甚是感兴趣，因为现在的大烆根本不是大烆，我所有敬爱的人都死了，我保他还有什么意义！反了！反了！”他在内心呐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