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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际遇

十七片云。

陈锦的心情莫名地烦躁了几分。

“去干嘛?”她问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一天的假,可没时间跟你这老头瞎逛。”

闻人一听,赶紧干咳了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角。

老丞相愣了愣,大概是很久都没听过有人敢把“老头”这个称号挂在自己头上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忽然笑道:“在今天以前,我本以为你们江湖中人都是凶蛮无礼,无法沟通的蛮夷之人,原来并不是这样。”

“你知道吧,圣上很是迷信江湖上的力量,他总想着像当年隆武皇帝一样,集结江湖上你们这些侠客武夫的力量来抗击北蛮,所以自圣上即位以来,对你们江湖势力管得很松,但我却向来觉得,你们这些江湖人,大部分都称不上一个‘侠’字,武功修为差些的,忙着抱团欺凌比自己更弱的人,修为高些的,忙着去贵人家中当个香客狗腿,做些肮脏下作的勾当,修为通天的,又做事但凭喜好,变幻无常,动辄找个跟自己修为差不多的人互殴,造成的破坏更是远超其他江湖人,所以侠客这个词已经很少在大烆的天下使用了,大家都叫你们武夫,比入营当兵的还不如。”

“但是我看你俩,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倒是都颇有几分侠义之气,而你,小妮子,我没想到你的观察如此敏锐,确实和寻常江湖武夫迥乎不同,看来我从前的确小瞧了你们江湖中人。”

陈锦白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这么说话,无礼的是你们才对,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无论对面是谁,你们的骨子里都带着那份高高在上的态势,永远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施舍者怜悯者的做派,就像你跟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早就知道我叫陈锦,他叫闻人长歌了,而你却高傲得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们。”

这一次闻人没有拉陈锦的衣角,他和老丞相一同陷入了沉思。

半晌,老丞相才开口道:“你很好。”

陈锦还是白了他一眼。

“老朽复姓欧阳,双名忍冬,晋北青容郡人,隆庆十一年的进士,从翰林开始,做过黄门郎,各部尚书几乎都走了一遭,如今官居丞相,已痴长八十春秋也,如何?我这自我介绍陈锦小妮子还算满意吗?”老丞相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陈锦在他面前像是个在耍脾气的小孙女,爷爷是个好脾气,也好宠她,所以就算她再怎么摆脸色也不跟她置气。

不过这一次她的脸色并不是对着老丞相摆的。

陈锦哼了一声,道:“我好像不该问你的名字。”

天上的白云渐渐聚拢成了一团,微风拂面,轻轻撩动着三人的衣角。

排队等待城门军卒搜检的贩夫走卒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闻人发现城门前原本趾高气昂拦路搜检的官兵忽然直愣愣地失了神,片刻之后,猛地跪倒在地,鲜血汩汩地从他们的身上流淌了出来。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位贩枣的游脚商客手里握着一柄钢匕,冷冷地回头看着老丞相,随着他的一回头,几乎四周所有的贩夫走卒都看向了这边。

闻人觉得那匕首有些晃眼,冷森森的,他明白,这一二百人大概就如陈锦所说的那样,都是南方来的,而且,好像都是死士。

奔着老丞相来的死士。

城楼上的官兵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有个像是伍长的人当机立断,一边大喊着有细作,一边疯跑着要手下的人立刻关闭城门。

这也不怪他,这是帝国都城,没人会想到有这样一股人数尴尬的持械暴力分子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手下的兵应付不了,关门是最好的选择。

老丞相安稳地坐在马上,一点也不惊慌,道:“怎么?看我作甚么?我当了一辈子的儒生,是你们最不屑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儒生,你们还指望我拿刀上去和他们对砍啊?我可是听说你们厉害得紧,保护好我吧。”

陈锦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说得轻巧。”

她看了一眼闻人,又看了一眼天上的云,道:“杀了还是打晕?”

闻人狠狠一扫周围的人,道:“防守,等他们先……”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伙拉着草料的商客忽然从牛车的草料堆里摸出了十数柄泛着油光样式极精致的手弩。

手弩!

闻人眼睛都要瞪圆了,要知道大烆唯一管制的武器就是手弩,只准特批的军队使用,决不可流出,这种中远距离的大杀器几乎是所有武夫的噩梦,蓦然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怀疑起对方的身份了。

看来,确实是南边那位派来的人了。

不容他多想,下一刻,手弩对准了他们,连话也不答,弩箭就这样毫不犹豫客气地射向了他们。

“动手!”闻人大喝一声,猛地一摸腰间,才发现自己的佩刀早在之前就被自己耍帅当飞刀丢出去了,不由得懊恼不已,赶紧一个翻身,将丞相抱住,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把丞相挡在身下。

“打晕就成!要活的!”闻人临了还不忘补一句。

陈锦看他这番举动好气好笑,哼了一声,龙象刀登时就抓在了手中。

不过她没有先管急速射向自己的弩箭,而是朝着天空划了一刀。

一团云彩顿时一分为二,成了双数。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这才不慌不忙地将刀横在胸前。

这个起手式闻人见过。

是在许多年前,自己启动上医阁的杀天人的时候,有个白眉黑袍大木匣的人,用这招,从杀天人里活了下来。

陈锦脚底一踩,整个人终于平地转了起来,像是在跳一场绝美的胡族舞蹈,甩开湛蓝长刀,光影沛然,所有接近的弩箭都在一瞬间被无数道细小刀罡当场击碎打落。

“两位客官里边请~”店小二是个皮肤黑得发亮的小伙子,精神得很,两只小眯眯眼闪着狡黠的光,把蓝笙香和段恩义迎进了店里。

这家叫做江南春的酒楼临河而立,多少带了些江南水乡的气息,选的料是掌柜的亲自从南方沿海运上来的鲜货,雇的厨子也是个江淮人,炒的一手好菜,让吃惯了咸辣的北地老饕食客也算再次换了换口味。

蓝笙香早就听说过天定有这一家酒楼,做得好鲜鱼,他本是南方人,少时随父母北上定居,早对烟雨蒙蒙的江南记忆无多,只是总好那一口鲜嫩爽滑的酸辣鱼汤,所以他一来天定,刚从陈锦的折磨中恢复过来,就拉着段恩义来这了。

“二位客官楼上雅座看座嘞~”小二的声音高亢,把二人引了上楼,一边走一边问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蓝笙香环顾了一周,看来往食客竟以南方面孔居多,不禁有些心生暖意,可他刚要答话,忽然从南边猛地一阵异动,先是桌上的茶盏摇晃了几晃,随即传来一声轰隆声响,他看了一眼段恩义,段恩义也是没有头绪。

店小二看他们这般疑惑,笑道:“客官莫要见怪,此天定城乃是千古雄城,无论城墙还是城门都非比寻常,厚实高大,且南城门采用的落地式,方才这一下子,大概是南城门落地关阖所发出的声响。”

蓝笙香点了点头,道:“那你们不是每天都要被这声音吓这一下?”

店小二道:“这么多年了,早都习惯了,我们这的老人都有这怪毛病,每天要是没这一下子,晚上睡不了觉。”

段恩义在一旁忽然问道:“天定城白天也关城门?”

店小二为止一滞,答不上话来,沉默了片刻才嘿嘿笑道:“今天这事确实有些奇怪,一般城门的关闭的时间都是夜里的宵禁之时,几乎从没有过现在就关门的。这点小的也无法解释。”

这时,旁边忽有一很不客气的粗犷声音打岔道:“娘的,你小子还无法解释,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骗这俩外地小哥,白天关门还能怎样?你家白天关门为哪般?不是家里进了贼想关门放狗,就是门外有强盗想置身事外呗。”

蓝笙香寻声看去,只见一头黑熊般的魁梧男子半卧在一旁的桌上,他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典型了,简直是在告诉所有看向他的人:老子是干武官的,老子横的很,别惹老子。

店小二陪着笑脸,道:“哟,曾大人,今天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吃点什么?小店新进海产若干,保鲜儿!”

那男子看了店小二一眼,道:“少废话,有酒便只顾打来,其他的你看着上,我要与这两武学堂的小哥一桌,你收拾收拾,赶快上菜,少不得你的饭钱。”

说罢,便大大咧咧地往段恩义身旁一挤,坐了下来。

店小二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向着蓝段二人抱了个拳,自先退了下去了。

段恩义见他如此,虽有些奇怪,但却并无丝毫介意,大概是同为军营将士,反倒对此人豪迈而耿直的性子大是欣赏,他看了一眼蓝笙香,知道蓝笙香也有这个意思,所以二人对他的来到并没有太大反感。

正当两人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那男子竟先发话了,他的嗓音很是雄浑,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像是半天里翻起滚滚闷雷,道:“你们俩,是要从武学堂毕业了吧?”

蓝笙香点了点头,道:“我等二人师从郑玉堂教官,现今三年学期已满,结业大比就在眼前,故而先来此地,还没请教将军高姓大名,何处高就?”

那人一听郑玉堂的名字,顿时眼神放光,噘了噘嘴,迅速扫了二人一眼,然后盯着蓝笙香的双眼足足看了数个呼吸,才收回目光,抓了一把桌上的炒盐花生丢进嘴里,道:“郑玉堂,嘿嘿,他倒是个猛人,他带出来的兵,我是放心的,看来这次我是捡到宝了。”

他又扫了一眼两人,声音放得低了几分,道:“我看你们俩人顺眼,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干?”

段恩义和蓝笙香对视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凭他二人的聪明才智,马上便有了答案。

三日后的结业大比,观摩台上除了当今圣上,届时还会有许多其他大烆的高级武官,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挑选中意的新人种子,带回自己的军营加以培养,日后成为一批大烆的青壮派武官。

而到时候,天资聪颖的,实力强劲的,无疑会是大比结束后最抢手的资源,无论从政治角度、军事角度上亦或是日后的发展潜力来说,对自己派系都会是极大的助力,所以一般都会有数个军方大佬对其抛出橄榄枝,到时候这些资源的分派和选择,既靠各方派系的平衡妥协,又要看各方将军拉拢人心的本事了。毕竟他们可是听说了,除开蓝笙香他们第一届的武学堂学员是学满三年,以后的学制估计就是两年,一年半,多方招揽的生源质量也要大打折扣,水分要远多于他们这一届,所以这样看来,他们这一届确实是抢手的香饽饽。

这不是,他们甫一进城,马上就有人来找他们了。

段恩义道:“将军,我们还未知道您的身份,不好做决定,何况我二人早在一开始便已定好日后方向,我俩打算投北方军区,若将军来自南方,那恐怕恕难从命了。”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大概是和皮肤反差过大,竟显得有些晃眼,道:“你们这些小子,跟着杨冬烈和郑玉堂学的满口官话,文绉绉的酸儒气,真得好好改改,咱们行伍之人不兴这样说话,行就行,不行拉倒,老子知道你们想去杀蛮子,老子就是干这个的,怎么样,就说来不来吧,点头,今后咱仨就是兄弟,上马提刀干他娘的,摇头,咱们也是朋友,同是大烆的武官,干嘛弄得跟那些文臣一样。”

他嘴上说着,手却不停,蘸了点茶水,轻轻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他虽看起来像是粗犷武夫,手指粗得像根擀面杖,但写出来的字却意外有些味道,一笔一划如铁画银钩一般,好生豪迈果决。

蓝笙香和段恩义一看那两字,顿时心里吃了一惊。

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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