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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杏林迎新奇客,小岐黄替老医倌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命运之轮轰隆隆转动,身负命运的少男少女们突然见面,像漫漫长夜里乍然亮起的星火,它微不足道,却也带着自己的光芒和温度,如同一柄赤红锋利的碎片,划破夜幕。

隆冬腊月,炭盆里炭火正旺,室内温暖如春。

闻人长歌坐在床沿,和床上那人对视着,一言不发。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两天前,上医阁每月初九子时门户不闭,专为江湖中人洗风尘,一次一位,这是自他师父起便传下来的规矩,做了这么久,即使师父已经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他一个人也能撑住场面。

要知“洗风尘”不过是江湖上的美名,干的都是帮江湖上那些老怪物续命的事,没点医术上的真本事,那是断然不行的,好在闻人从小好学,在医道上的天赋惊人,再加上师父便是当今世上第一的神医,所以尽管他今年不过十五岁,医术已非寻常。

不过他对洗风尘一事却不如他师父那般上心。

他发现愈是江湖上的老人,长相愈是古怪,闻人每月初九夜都得面对各种奇形怪状的江湖老怪,诊病后还得一番讨价还价,立下字据讲明两方谁出药材诊金几何,所以这些年和医术一同成长的还有他的嘴皮口舌,端的是三寸不烂搅扰四方,原本沉稳的性子也变得几分泼皮,着实讨人嫌烦。

其实这也怪不得闻人,来此“洗风尘”的人不是中了天下奇毒,就是被仇家打的只剩半口气,若是每次都是他出药材,那这上医阁也就不用开了,更何况每月都来这么一次,搅扰清梦却又发作不得,任谁都会在心中暗诽几句。

只是这月初九几乎等到黎明,竟无一人来。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将桌上的镇纸转了一圈,随着几声轻微细碎的机括声,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堂瞬间黯了几分,在大部分桌椅自动挪移,进到通道内以后,这个地下通道的石门缓缓闭合,不过片刻,上医阁就变回往日里朴素简单的样子。

这些东西的设计与打造都来自于他的师父,用师父的话来说,不过是一些小玩意。

他伸了个懒腰,用脚轻轻踢了踢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阿福,说道:“阿福,打烊了,去把门给关了。”

那只半大的猫样生物生得滚圆丰腴,很不情愿地嘤了一身,四只爪子蹬啊蹬,从地上爬起来,憨头憨脑慢腾腾地爬向大门,它全身黑白夹杂,极有特色的是两个眼睛处生得是纯黑的皮毛,仿佛永远没睡够一般,似熊非熊,似猫非猫。

它也是师父口中的小玩意。

阿福懒是懒,却出奇地聪明,像关个门啊拿个东西之类的活,你跟它好好说他都会帮着做,近来闻人发现它已经开始学会偷吃草药了,而且吃的都是些人参虫草当归之类的补益药,着实令闻人对自己每日给它投喂竹子的数量产生怀疑。

只是这一次关门失败了,阿福以一种令闻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稠仿佛实质般的血腥味。

闻人见状,抱起阿福赶忙往门口走去。

等他到了门口,大吃一惊。

眼前立着一位满身是血,脸色惨白的人。

他分明虚弱得连呼吸都仿佛要用尽力气,却依然立得挺直,斗篷长衫满是鲜血泥尘,而脖颈却是纤尘不染。

“你这食铁兽倒有些眼力,识得我是个凶人。”

“我觉得我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那人扯了扯嘴角,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将原本遮住大半脸庞的绣帽摘下,露出一张白净秀气的书生脸,两段剑眉英气逼人。

按闻人心中的评价,天下人分十等,六等以下都是在容貌上就先输过别人,上不了大台面,而从七等开始的不仅得丰神俊逸气度非凡,且至少有一样本事为江湖人称道,故这样的人一般少见,而眼前这人相貌上可打八十分,敢深夜来此“洗风尘”,也定是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可算得上是八等左右。

只是伤口大概疼得厉害,眼前人分明做了男人打扮,音容相貌已掩不住女子的本质。

她见闻人呆怔怔不知所以,还当他不肯施救,于是伸手向怀中,摸索一阵,将一件饰物示与闻人。

这番举动大概动作大了些,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脸色愈发白了几分,倒吸凉气的声音和从宽大斗篷里金铁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还没等闻人多看几眼她手里的东西,她像是万丈高楼一步蹬空,脚下失力,昏了过去。

闻人赶忙上前将她扶住,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他这才想到此人急需施救,低声说了句得罪了,轻轻将她扶到内房。

“去,把门关了,忒没出息,被一个女子吓成这样。”临进屋前,闻人又轻轻给了阿福一脚,心里嘀咕着:“什么食铁兽?就凭阿福这怂包样?”

铁器碰撞声和阿福委屈的嘤嘤叫声交杂在一起,意外地有些好听。

“从哪来,叫什么,来干什么,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闻人悄悄吸了口气,说道:“你手里握着的东西,还请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

闻人将两天前她从怀中拿出的饰物抓在手中,这是一块竹牌,方棱尖角,内蕴幽幽暗香,通体墨绿,下悬流苏姜黄夹浓紫,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系在成年男子的腰间大小正当。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块竹牌背面是一仙鹤傲首长唳立在一青葫芦之上,正面三个大字铁画银钩--上医阁。

这是上医阁历代主事人行走江湖的身份牌额,牌在人在,牌丢……

“不是我的。”那女子说得十分坦诚,更兼她身上有伤,巴眨着大眼睛,愈发显得无辜。

“废话!”闻人急道,他平日里好容易养起来的耐性不知去了哪里,他此刻不想再当个温文尔雅逢事有静气的翩翩君子,他只是个找不到师父的小孩。“我当然知道这块牌子不是你的,我问的是你从哪…弄来的?这块牌子我师父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上几分,打我记事起就从未见他脱下过。”

他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是按照他的猜想,师父惊才绝艳之人,能从他手里夺这牌子的人天上少有地上全无,定是这小女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这块牌子盗来。

可这牌子既无斤两也无作用,更别提卖钱,无非是一个身份的象征,她盗来作甚?

这个问题自三天前闻人第一眼看见牌子后就缠绕在他的脑子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昼夜不停上针上药,好把这女子早些救醒过来,问个究竟。

“渴了。”她偏过头去,耍起脾气来。

闻人哭笑不得,只好将桌案上的小盏送到她嘴角,慢慢将水送入她口中。

这人样貌其实还真不错,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两片略恢复了些血色的唇,竟有些出神,杯中水没注意,把那女子被呛得咳嗽起来。

“喂!”她把两道剑眉挑了起来,气道:“塞鸭子呢?呛死姑奶奶我了!”

闻人赶紧收手,将杯子缩了回来,尴尬地吐了吐舌。

“你就是闻人长歌?”她双手一撑,坐了起来,大概是牵动了伤处,一丝痛楚在她面上一闪而过,闻人见过她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三十七处,其中最重的在小腹处,伤口不宽却极深,她的愈合速度快得像野兽,时至今日,其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唯独这一处顽固得像块石头,就是不肯收口。

“我,陈锦,表字江山,持刀使。”她挑着大指指着自己,小臂上锢紧的古怪环子和缠绕的铁链叮啷作响,言语中透着一股傲气,“呃,还兼任巡查使。”

好大的表字,竟叫做江山。闻人暗想。

“你师父叫我来找你,说他要逍遥快活去了,以后这个上医阁阁主的位置就归你了。”

闻人手中的杯盏啪地碎开,呆怔了半晌,说道:“陈姑娘莫要捉弄我。”

陈锦一听,又往怀里掏啊掏,摸出了一封信,递给闻人:“书信为证。”

闻人接过信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拆开封口,粗览一遍,确实是师父的笔迹,再看一眼那上医阁的腰牌,也定不可能是伪造的,他思前想后,决定仔细再问一次。

“陈姑娘,还请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我。”闻人沉声道,师父这样一个稳稳当当的儒医,若非事出有因,断无可能托一个外人便将如此重要之事做个交接。

陈锦瞧了他一眼:“怎么,不信?你我素昧平生,何故骗你?你师傅闻人冷信里不是交代了吗?他确实是不想干了,他北上,我南下,相会青云山,他帮我干件事,我顺路给你把信带到。”

“就这么简单?”闻人长歌奇道,可转念一想,又觉蹊跷,说道:“不对!,若只是简单送信,你怎会见我时浑身是伤?哦,顺带一提,你小腹上有一处疮口迟迟无法收口,我看那架势,像是你自己用了‘七日杀’。我也不知道你弄这玩意干嘛,虽然能够在短时间里调动起你全身的气血助你恢复实力巅峰,但是吃下去后每过一日,身体便虚弱一些,至第七日必死无疑。不过还好,你遇上我了,这毒我上医阁能解。”

陈锦沉吟了半晌,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闻人还欲再问,外屋忽然传来了叩门声。

上医阁停在半山腰,饶是只有此峰一半路程,寻常脚夫也不愿上山来,除了洗风尘和每半个月和师傅一同下山的义诊,顺带采购必要的生活品以外,少有人来。

他瞪了陈锦一眼,心道:回来再收拾你。便开门去了。

陈锦一怔,轻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闻人一惊,赶紧扶她坐下,心想这人也忒好奇心重,有个人敲门都要跟出去看看,不过师傅的事还要着落在此人身上,至少在问清楚之前,绝不能轻易让她有恙,劝道:“陈姑娘你这是何苦来?跟着我去干嘛?你就安心在我这养病,其他的事,不敢劳烦,来来来,躺下躺下。”

陈锦白了他一眼,说道:“要尿尿。”

闻人目瞪口呆,顿时脸上一红,心里骂道:这人长得风度翩翩,端的是个英气美貌女子,没想到贤淑礼节都他娘的给她当了擦屁股纸了,此等……此等粗鄙之语竟堂而皇之地说于我一介男子听,不羞不羞!

他一跺脚,转头就走。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起来,闻人赶忙上前拉开木栓,阿福此刻从地上爬将起来,抱住闻人的腿,嘤嘤急叫。

“去去去,刚给你喂了竹子,又要来作怪。”闻人轻轻敲了敲阿福的头,没想到阿福非但没退缩,反倒越抱越紧,大有打死不撒手的气势。

门外敲门声忽然停了下来。

一道刺耳的锵锒声,像是铁在尖叫。

闻人大惊,他虽不习武,但在师傅的熏陶下他明白这是刀剑出鞘的声音,因为其势快如疾风,一听便是行家里手。

哗啦。

厚重的木门顿时以极整齐的样式截成几段,罡气不减,连带门后的那堵墙都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痕,把门外持刀人露了出来。

那人身段不高,左手倒提着一柄短刀,黑衣飘洒,发髻用簪子高高挽了个冠,腰间除了刀鞘,还系了一串琳琅玉佩,分明是个行凶莽夫,却打扮得像个儒雅文士。

不过闻人最在意的还是他背上负了个大黑木匣,和骇人的白眼白眉。

“干什么?大清早挑事啊!”闻人气道,对付这等上来先搞破坏的人师傅特许他无需讲理,“好个不识抬举的恶徒!这可是南洋来的黄玉木!你这一下就给我鼓捣烂了!你意欲何为!够胆别走!跟我去官府讲讲理!”

闻人说归说,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他知道能一刀便撕开这厚重木门倒没什么,但能有如此刀气凛冽,数丈之外仍碎石裂墙的,定非普通山贼小盗,更不是师傅口中不必与其讲理的泼皮,来此闹事,定有原由。

那人咧嘴一笑,比秃头鹰都难看几分,只听他道:“陈锦在这。我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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