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财务人员调整、办公室合并之后,卜德星正式走马上任公司会计。
自己也知道水平有限,需要恶补会计知识,好在孟华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共同话题也多,一来二去,好感渐生。
刚开始调整的时候,卜德星还抱怨多干活不多拿工资。
现在不但不抱怨,反而是工作就抢着干。
新办公室的魔力越来越大,好像有个无形的东西拴着他的魂一样——他自己还未意识到,孟华荣对他已经产生了磁场效应。
爹娘眼里喜勤人,卜德星的工作态度转变受到了老总父亲和副总上司高希利的充分肯定和表扬。
卜德星这个人挺单纯,并且贵有自知之明,没有什么过人的天分,也没有远大的理想和崇高的追求。
江山是父亲打下的,自己也没有挑大梁的野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干好本职自食其力,不给别人添乱就是本分。
要说起爱好,说得出口的就是嘴馋好吃,有口福。
还是年轻人在一起有共同语言。
孟华荣聪明伶俐,投其所好,精心准备各种零食,满足卜德星的口腹之欲。花生、瓜子、大白兔奶糖三大件,始终储藏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饱了蜜不甜,饿了糠也香。
孟华荣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她细心地观察着卜德星,在他嘴里没着没落的时候,在他饥肠辘辘的时候,她才会打开“百宝箱”。
空闲的时候,拿出来的是瓜子,饿的时候送来的是花生,嘴苦的时候,塞到嘴里的一定是剥去糖纸的大白兔,醉酒的时候,一定会端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白糖水。
得知卜德星喜欢吃海鲜,只要是应季时令海鲜,不管贵贱,孟华荣买起来从不手软。
春季的虾虎、海虹、海肠、扁口鱼(鲆或鲽);夏季的海带、蛤蜊、蛏子、扇贝、八带(章鱼)、海胆、鲍鱼;秋季的鲅鱼、螃蟹、笔管(墨斗鱼)、对虾。
冬季的海蛎子、刀鱼。等等等等。只问有没有,不管价高低,一定要买回家或煮或炒或煎或炸。给她亲娘老子留下一份堵嘴,遮人耳目。
挑拣好的装到饭盒里带到办公室,闻着鲜味,卜德星哪里还挪得动步了。
自从小儿子进入孟华荣的办公室,卜计划再进入财务室找孟华荣就别扭,浑身不自在,只能打电话叫她到总经理办公室。
他办公室人又多,说不上两三句话就会被前来公干的人打断,甚是扫兴。
每当卜计划饥渴难耐,他便以考察、学习、参观、培训等种种名义拉着孟华荣出去春宵一度,畅美不可言。
每次回来,孟华荣都要为卜德星捎带回来当地的美食美味。
礼物不在大小多少贵贱,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奴心里有你,总将你放在心头。
爱的种子都是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的。
卜德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反感父亲带孟华荣出差,但碍于父亲的尊严,自己又没有恰当的理由来阻止,内心非常苦闷。
在孟华荣不在办公室的日子里,卜德星挨一日似三秋,度一夜如半夏。
天天盼望她回来,等她真回来,他又赌气,或是冷言以对,或是拒绝她带回来的特色小吃。
酸溜溜的卜德星反而打动了孟华荣,引逗得孟华荣雨恨云愁,杏眼含春,两行热泪漫溢香腮。
看着她梨花带雨,本不坚硬的心早被香泪软化,满腔怨恨荡然无存,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
女人的眼泪真是无价之宝。
扑漱漱几滴香泪润滑了两人之间的摩擦,卜德星和孟华荣又重归于好,比以前更加难舍难分。
最近公司订单量大,车间满负荷生产,等待拉货的大车还在公司门外排起了长龙,公司只好又招聘一批新工人。
每月8号至10日是公司发上个月工资的时间,考虑到业务量增大,外加上又添了新工人,财务的工作量也增加了许多。
千错万错工作上不能出错。高希利高度重视自己分管的工作,再加上卜德星和孟华荣都是新手,更增加了他的担忧。
这天下午三点多,高希利总觉着心里有事放不下,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后,便三不知地走向财务办公室,大远远地就听见孟华荣呵呵地傻乐。
小孟今天心情不错嘛,高希利也被孟华荣单纯甜美的笑声感染,脚步轻快地来到办公室门外,推门进来。
卜德星和孟华荣正要专心说笑,根本没听到高希利的脚步声,两个都被唬了一跳。
孟华荣急忙站起来问候;卜德星忙不迭地往抽屉里塞饭盒,他面前的桌子上散落着一小堆辣海螺的空壳,脸羞赧得比孟华荣还红。
高希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卜,把好吃的藏起来不给我吃,桌子上可是留下了证据,我可要以权谋私,先批评后没收了。”
说得卜德星不好意思起来,又从抽屉里掏出饭盒,递到高希利面前,说道:
“快吃完了,不好意思给你吃剩下的。”
“我吃辣螺过敏,”高希利没接饭盒,接着说道,“我吃螃蟹不过敏,下回吃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孟华荣赶紧接过话茬:“忘不了高总,下回煮了螃蟹先给您送过去。”
高希利笑了,对卜德星说道:“还是小孟好,不吃独食。说点正事,这个月工作量大,杂事又多,你们俩个该加班自觉加班,多辛苦辛苦,不用我再督促了,我手头也一大堆事,各人忙各人的,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人不混帐,帐不混人,一分一毫也不能错。”
两个年轻人不住地点头。高希利临出门前又说道:“小卜你是会计,公司财务你是负责人,还兼着采购,担子重一点,能者多劳,实在忙不过来,让小孟给你分担一部分。”
卜德星送瘟神般忙不迭地送高希利出门,嘴上说道:“高总放心,小孟勤快,工作上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送走领导,卜德星转身回来,朝孟华荣扮了一个鬼脸,说道:“他肯定是闻到海螺的鲜味了,馋猫鼻子尖。”
孟华荣又扑哧一声笑了,嗔怪道:“谁馋也没有你馋,快吃了吧,一会儿又不知引来哪只馋猫呢。”
说着,将卜德星桌子上的螺壳装进塑料袋里,扔在垃圾堆里,又找出一个塑料袋放在他的面前,说道:“吃完就扔在这个袋里,我一会儿收拾。”
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桌前继续填写工资表。
卜德星像一只蚂蟥一样吸溜吸溜地嘬着海螺。
日落西山,眼看着要下班了,卜德星拍拍屁股伸个懒腰,就要走人,孟华荣还坐在桌前埋头工作。
卜德星催促道:“明天再干吧,我看你坐了一天,脖子不酸?我的腿都坐麻了。”
孟华荣将身子向椅背上靠去,用手揉了揉脖子,打了个哈欠,说:“手头的活还得一个小时,把它忙完了吧,明天还一大堆事等着呢。”
卜德星也被她传染了,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一副倦鸟思林的模样,不耐烦地说:“明天再干吧,工作哪有一天干完的。”
孟华荣不以为然地说:“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越积越多,早晚都得我干,留着活我可睡不着觉,你该走就走吧,不用管我。”
卜德星也不意思走了,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给你搭把手,干得还快点,太晚了你家老的还挂挂着。”
一句话说得孟华荣心里暖暖的,像冬日里点着了一个小火炉。
她感激地说:“你不想回家,陪我一会儿就行,这些表格你伸不上手,冷手抓热馒头,不够粘手的。”
华灯初上。
卜德星陪着孟华荣加班,坐得腚疼,便瘫在沙发上喝茶水打发光阴。
年轻人新陈代谢快,到饭点就饿,肚子叽里咕噜地喊开饿了。
卜德星以水充饥,不停地喝茶水。食走胃,水走肾,两杯茶的功夫,卜德星就憋得尿急,不便让孟华荣看出来,镇定自若地晃出去上厕所。
卜德星畅快淋漓地方便完,优哉游哉地踱回办公室。室内空着,孟华荣不见了踪影。
“莫非她也上厕所了?路上没见着她啊,管她去哪,反正不可能回家。”卜德星也没多想,依旧瘫在沙发上。
过了良久,卜德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人在室内驴拉磨似地打转。正在这时,孟华荣小脸红扑扑地低头进来,也不看卜德星,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下干活。
卜德星眼珠随着她的身影移动,见她的表情不大自然,心里就打了一个横,犯起了疑忌,为了不被她察觉,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黑灯瞎火的,去哪了?”
“没去哪,”孟华荣扫视了卜德星一眼,四目对视,孟华荣迅速躲开眼神,底气不足地说,“卜总叫我到他办公室一趟。”
卜德星浑身一激灵,一屁股坐到沙发里,烦躁地问:“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非得这么晚了才说?他怎么知道你在办公室?”
孟华荣心虚,低声下气地说:“他刚才来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我能不去?他说明天要带着我出差,让我今天回家准备一下。”
说完,她没敢抬头,只是撩起眼皮看他的反应。
“又出差,天天出差!”卜德星终于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是吼叫着,“公司的人都死绝了,天天拉着你出去瞎球逛,活儿不用干了?离了你就活不了了?”
孟华荣被他吓住了,急忙制止道:“你嚷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小心让他听见。”
“让他听见就怎么了?”卜德星反问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卜德星根本不听孟华荣的劝阻,气冲斗牛地向他父亲的办公室奔去,身后留下了忐忑不安的孟华荣,站在窗前向卜计划办公室张望。